“青儿,”夕景园中景妩一袭青绿纱裙盈盈立在树下,侧身朝房中轻声唤道。
听得娇俏一声,青儿自屋中跑出来,笑着问道:“景妩娘娘,什么事?”景妩轻笑,一抹红晕浮上脸颊,“你去凤仪殿看看三皇子在不在那里?在的话等三皇子和父皇谈完事了,与三皇子一道回来。”
青儿朝她嘻嘻笑着,景妩越发红了脸,瞪她一眼青儿方笑着跑出了夕景园。景妩面上笑意尽敛,垂眸敛眉随手扯下一片叶子,在手掌揉搓着,绿色的汁液染上白晳的掌心。
两种丸药平常皆是在一个月的最后一天送来,记得有次自凤仪殿回来,大约也是现在这般时辰,一个女子背影匆匆离去,心中疑惑,打开匣子,果然多了两瓶丸药。如真是那女子,那么今**定也会来才对。
将残叶掷在树下,景妩目光微一扫转身回了卧房,开匣检视,还好,丸药还没送来,那么今天她便来个守株待兔。
药匣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床侧有一屏十八开雕花红木屏风,后面是洗浴之所,景妩轻闭房门,掩身坐在屏风后,雕花镂空的小孔正好将房中情形一览无余,她静静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双腿微微胀痛,而送药的人却毫无踪影,景妩微皱了眉,难道今日不来了么?
此刻,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打量的眼睛,一个女子推开门侧身进来,袖中两个瓷瓶滑入手中,掩好门扉女子转过身来,景妩一脸惊色----竟是她!
双手抓着把手,死死的似要断裂一般,紧紧咬着下唇,景妩僵坐在那里,脑中混乱一片,她该怎么做?就这样让她离去还是叫住她?等了这么久,终于让她等到了,一抹潮红浮上面颊,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想要立起却双足僵硬动弹不得。
那女子足音轻悄,轻车熟路打开床尾柜上的匣子,将两个小瓷瓶放入匣中,转身拉开房门侧身而出,雕花门复掩上,灿烂的阳光在门缝间一闪而逝,似一匹天女织的繁锦被剪子剪去,蓦然失了光华。
景妩看着虚掩的房门,重重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瞬间松懈下来,软软倚在椅中。就算把她叫住又如何,她能说什么?说她是奸细么?景妩苦笑,自己也是夷国人,也许更多的人认为她是夷国的奸细才对。
扶着屏风立起,一步一步挪出屏风,挨着床尾坐下,捧下匣子打开,两个白莹似玉的瓷瓶,打开,装得满满的白色药丸,甚至她能闻到丸药散发着奇异的清香,谁能想到这美丽清香的丸药却是致人死地的慢性毒药呢?
她自是认得那个侍女的,凤仪殿的大侍女----白兰!
轻雪本是凤仪殿大侍女,但自皇后薨逝,皇上长居凤仪殿,轻雪随安定公主北上,萧离便随意指了皇后原来的身边的二侍女白兰成了大侍女。景妩常去凤仪殿陪萧离说话,他身边便是周全儿和白兰在一旁伺候着。
她居然是夷国的人,居然就近在北国皇帝身边!景妩蓦然想起那个召自己入宫的男子,那个夷国的君主,他----竟不知不觉将一柄利刃悬在了萧离的头顶!他可要对父皇下手么?
父皇……想起萧离温和慈爱的笑容,景妩心中一痛,我该怎么办?若告诉父皇,白兰肯定难逃一死,而自己,止痛丸药用尽亦是一死,若继续隐瞒,父皇要是发生什么不测,她怎能原谅自己?
景妩拿起一个瓷瓶,紧紧握住,想要把这瓷瓶捏碎一般,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憎恨,就是这美丽的毒药,让她现在欲生不能,欲死却不舍,她不想再要这副美丽的容颜了,轻抚着脸,细腻光滑如玉,她竟似已不记得她原来的样子!
在梦中的时候,她时常梦到草原上的家和父母,她欣喜朝他们奔去,可他们却都不认得她了,她最爱的人以那样陌生的目光驱逐着她,那样冷漠的话赶她离去,一次一次她从梦中惊醒,泪流满面。
松开手指,复将药丸放入匣中,她脸上浮起一丝惨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