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晋恼羞成怒,拦住郎瑛大喝一声:“郎瑛,你欺我太甚,且念同门之谊,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郎瑛见崔晋那幅忍无可忍的表情,心下窃喜,继续火上浇油:“崔师兄,你可别拿我撒气,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你来审问我,我今天告诉你,我就是仗着柳教尊欺负你又如何?“
说罢,郎瑛猛地一把推开崔晋,便迈步欲往前走。
崔晋是彻底被激怒了,一把扯住郎瑛衣衫把他拽了回来。
郎瑛假意生气,呵斥道:“崔晋,听说你本事渐长了,怎么着,想和我比划几下试试?”
崔晋眼睛一瞪,喝道:“郎瑛,我现在就是要帮教尊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学无术只会溜须拍马的阳明教败类!”
郎瑛心中微晒,冷笑道:“那好啊,崔晋,我奉陪到底。”
二人在附近找了一片平坦草地,各自摆好较量的架势,只待对方出招。
崔晋脾气暴躁,先行使出一招“寒泉冷澈”,只见无数晶莹透亮的《九成宫碑》字体流光汇集成一道寒流袭向郎瑛而来。
郎瑛淡定若水,挥手使出“大达玄秘塔”,一座柳体《玄秘塔碑》字体组成紫金色光塔,将郎瑛笼罩起来。
这“寒泉冷彻”的流光冲击到光塔之上时,但见金色和银色光芒交错迸射,耀眼夺目。
霎时间,一声裂响,光芒散去,郎瑛安然无恙。
郎瑛楷书筑基是以柳公权的《玄秘塔碑》为基础的,习字的难度非常之高,因此,郎瑛的功力进展很慢,但是基础倒是相当扎实、牢固。
柳公权,唐朝时京兆华原人。官至太子少师,世称“柳少师”。他初学王羲之,继学欧阳询、颜真卿、终于融合诸家笔法,独创一格,自成一家,称“柳体”,对后世影响很大。
柳体兼取欧体之方,颜体之圆,下笔斩钉截铁,干净利落,笔力遒劲峻拔,结构严谨,并有好朗开阔之精神,清劲方正之风采,世称“颜筋柳骨”,与欧、颜齐名,蜚声中外。那时,“大臣家碑志,非其笔,人以为不孝”。
就连不习汉字的外国使臣,每次入京,也“必重购柳书以去。”
柳公权用笔之道,富有深刻哲理。穆宗李恒问他用笔之法,他回答“心正则笔正,笔正则可法矣”。一语双关,寓意深刻,穆宗听了,顿时正容,悟其笔谏之意。
《大达法师玄秘塔碑》唐会昌元年十二月建于长安,是柳公权六十四岁时书,运笔遒劲有力,别构新意。结字内敛外拓,紧密挺劲,运笔健劲舒展,干净利落,四面俱到。
大达法师端甫,是继玄奘法师后,唐代又一位有名的高僧,他出生于甘肃古城天水。大达法师一生历经唐朝德宗、顺宗、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朝。玄秘塔为安置大达法师圆寂后灵骨所建。而玄秘塔碑正是矗立在玄秘塔前。
崔晋见郎瑛化解了他这招“寒泉冷彻”,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倒是真低估这小子了。
郎瑛怕他心生怯意,故意讥笑道:“崔晋,你这招式也太过了了吧,难道你那《九成宫碑》拓本也是走了眼,买了翻刻本了?估计没少花费你家里的银两吧,哈哈。”
崔晋被羞辱得脸红耳热,燃起胸中怒火又炙,大声咆哮道:“竖子郎瑛,你一再欺我辱我,小爷今天我非要了尔的狗命!”
说罢,就使出最近些天刚练就的“集字铸碑”。这招的力道崔晋是用尽了全身功力打出来的,只见无数的《九成宫碑》字体凝结成一方金色的立体光碑,横着疾速撞向郎瑛胸前而来。
郎瑛平时忙着照顾柳彻,闲时还要挤出一部分时间来看书,所以在习字练功上自然就很少下功夫了,刚才专门使出那招“大达玄秘塔”光影罩护住身体,已耗费了七成体力。
说时迟那时快,郎瑛忙使出一招“百页千折”,只见不计其数的《玄秘塔碑》字体编织成一张张银光册页叠加在一起,护在郎瑛前胸。
金色光碑猛烈撞到软绵绵的银光册页上,瞬间,册页随着光碑的冲劲儿,向后面塌陷回去,重重地顶到郎瑛胸脯上。
“噗”地一声,随着金银光芒散去,郎瑛胸口一热,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射出来。
然后“扑通”一声,郎瑛腿软站立不住,直向后面仰着栽倒下去。
崔晋见郎瑛这次被他击中倒地,心中狂喜,胸中恶气也消去大半,但是突然一种不祥预感涌了上来。
崔晋这才想到坏事了,这要是把郎瑛打死了,那就犯了弥天大过,自己这条小命可就玄乎了,因为自己确实拿不出真凭实据来证明郎瑛参与了夏端方的行骗。
别说打死郎瑛这个柳教尊的近前红人,就是无来由地打死一个教中的普通弟子,那也得一命偿一命,崔晋吓得冒出一声冷汗,身子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似的。
突地传来一声鹤鸣,惊得崔晋打了一个冷颤,转身望去,雄鹤日臣驼着丰坊已飞至他近前。
还没等崔晋回过神儿来,丰坊从鹤背上跃了下来,直接一脚踢到崔晋左腿上。
崔晋万没想到丰坊这孩子敢踢他,正欲发怒质问,丰坊一脚又踢到他右腿上。
“崔晋,你闯大祸了,你知不知道?谁让你把郎瑛打成那样?你有几颗脑袋能赔得上啊?”丰坊涨红着脸,怒斥道。
丰坊这简直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嘛,崔晋心里这个气啊,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到地上,可也只能止手忍个肚疼。
一来丰坊是阳明教外宗臻艺坊坊主王奂的儿子,背景雄厚,二来教尊柳彻对丰坊这孩子也是疼爱有加,仅次于郎瑛之下,这要是再打了丰坊,自己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崔晋心知今天的事情是因丰坊而起,不过丰坊只是个点爆竹的人,若不是自己对郎瑛早已怀恨在心,也不会一时冲动如此。
再说丰坊就是和郎瑛闹点小矛盾而已,他只是让自己帮忙教训郎瑛一下,又没说过要把郎瑛打伤打死的话。
有“童言无忌”这四个字,丰坊就几乎可以和这件事脱离了大部分干系,而崔晋却真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给自己辩白了。
“崔晋,你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救人?”丰坊边说边拉了崔晋走向郎瑛身前。
崔晋刚才又吓又气的,没了主张,现在才恍然大悟,活着的郎瑛才是救命的观世音菩萨。
二人忙将郎瑛扶坐起来,见郎瑛已不再吐血,又摸了摸鼻息尚热,知道还没有断气,崔晋心中不由大喜。
丰坊和崔晋将郎瑛抬上鹤背,二人分开左右扶着,一路小跑径往怀仁轩赶去。
刚到了怀仁轩芸草斋门口,丰坊就大叫道:“傅爷爷,傅爷爷,你赶快出来救人啊,人命关天啊。”
小医童见状,赶忙进内室去禀告傅云。
崔晋听了此话,心里又紧张起来,万一连傅云也回天无术,该将如何是好?
“丰坊小儿,大白天你这样大吵大闹地做什么?”说着,一个身材修长,面貌清癯的老者走了出来。
“傅爷爷,郎瑛受伤了,你赶快救救他吧。”丰坊带着哭腔答道。
傅云刚才只见鹤背上驮着一个阳明教弟子,因为郎瑛头耷拉着,倒也没瞧见究竟是谁,听丰坊这么一说,傅云吃了一惊,刚忙走过去将郎瑛的头扶了起来。
一看郎瑛面色惨白,嘴角还有血迹,知道受伤不轻,傅云赶忙命崔晋他们将郎瑛抬到医榻上平着躺下来。
傅云摸了郎瑛的鼻息和脉搏后,这才缓了神色,冷着脸回头盘问道:“郎仙侍如何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