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傅云的询问,崔晋正思量如何张口回复,身旁的丰坊却抢过话来:“傅爷爷,郎仙侍听说崔师兄最近修炼了新的功夫,便非要和人家比试一番,不曾想……”
崔晋反应也算机敏,急忙配合丰坊,苦着脸说道:“傅轩主,是我一时大意,失手伤了郎瑛,真是罪过,也不知道郎师弟伤势如何?”
丰坊编排出的这个理由暂时替崔晋解了一围,崔晋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心下盘算刚才被踢了两脚的过节就一笔勾销了。
傅云扫了他们二人脸上一眼,平平淡淡地答道:“性命无忧,只是损了些气血罢了。”
说罢,傅云起身走到一个大的药橱近前,琢磨了一下,掏出钥匙打开柜门,取出来三个小瓶,拿到郎瑛医榻旁的小几上。
这三个小瓶子,一个是琉璃瓶,另外两个却是定州白瓷瓶。
傅云打开那个琉璃瓶取出一颗丹药,让小医童撬开郎瑛的牙关,塞进其嘴里咽下。
片刻功夫,郎瑛的面色便由方才的惨白转为红润,呼吸也渐趋平稳均匀,崔晋悬着的心算是终于掉肚子里面去了,但是另一种担忧却又马上涌了上来。
崔晋暗自担心郎瑛苏醒后和自己算后账,当面对质揭穿自己的谎言,那样的话自己可能就会被逐出师门。
正在思量中,崔晋听见一声低低的咳嗽,郎瑛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丰坊惊笑道:“快看,郎瑛醒过来了。”
傅云见状,倒还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崔晋却心虚的不得了,脸上微微露出恐惧之色。
郎瑛环视了一下众人,低声说道:“我没什么大碍,却有劳傅轩主费心了。”
傅云微微一笑:“郎仙侍,我刚给你服了一粒昊元镇气丹护住元气,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郎瑛嘴唇还有些发白,低声答道:“只是觉得胸闷而已。”
傅云猜测肯定是胸部受伤所致,便让小医童和崔晋把郎瑛衣服解开,坦露出胸口来。
但见胸部上赫然显示出一个由许多欧体字迹组成的淤血矩形印记。
傅云转头看了一眼崔晋,然后命小医童取过来一套大小粗细不一的银针来。
崔晋被傅云看了一眼,心里更有点发毛,他知道傅云这个人城府很深,或许已经明白了什么,这正常的比试较量可不至于会伤及至此。
傅云在这些淤血印记上找准穴位,依次扎进了若干银针,然后又名小童取了几张白色的生宣纸过来。
两个小医童每人捏住这些宣纸一边的两角,然后拉展成一个平面,隔空夹在郎瑛胸口正上方。
崔晋和丰坊面面相觑,不知道傅云意欲何为。
傅云却拿出一枚最大个头的银针,用两个掌心夹住,然后开始用掌心快速摩挲这枚银针。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扎入郎瑛身上的那些银针也随着来回旋转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郎瑛躺在医榻上,仿佛毫无任何知觉一样,只是傻傻的看着房顶
片刻功夫后,只听得傅云念了一个“散”字,双手停止了摩挲,而扎在郎瑛身上的银针竟然齐刷刷向正上方的那几张生宣射去,每枚银针后面还带着一丝丝细细的血线。
银针穿破那几张生宣后便失去了力道,纷纷散落在最上面一张宣纸上,那些血线则通通散射到最底下那张生宣上面。
再看郎瑛,那胸口上的淤血印记就在片刻之间,就已踪迹全无!果然神医也!
傅云将宣纸上的银针一一收了起来,又吩咐两个小医童将最下面那张带血的宣纸专门留出来,递给崔晋,然后拿着其他几张重新收了起来。
崔晋双手接过一看,那些淤血血线散射在宣纸上形成的字体图案,居然和击落在郎瑛胸口上的血印一模一样,毫厘不差。
过去,崔晋并不认为怀仁轩的傅云有多大能耐,想着比市面上的郎中也强不到哪里去,只不过额外会点炼制丹药的本事,又会讨好教尊柳彻罢了,刚才看完这一出,内心简直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趁着崔晋愣神,丰坊劈手一把夺了他手中的宣纸,然后在芸草斋里七拐八绕地跑了两圈,为的是让宣纸上的血迹迅速干透。
崔晋正欲和丰坊讨要,丰坊却离得远远地将宣纸铺在桌子上迅速叠好后装入自己怀中,然后笑呵呵道:“崔师兄,我先帮你收着吧。”
明知丰坊这是抢夺了把柄在手,此刻的崔晋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再和一个小孩子去较真儿。
傅云根本不去理会他们二人,只是微笑着对郎瑛说道:“郎仙侍,你自己坐起来试试。”
散去淤血后,郎瑛顿时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已经不似方才胸上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样沉闷。
按照傅神医的吩咐,郎瑛整理好衣服,用双手撑着医榻慢慢坐了起来,除了感觉身子还有些绵软,其它好像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舒服来。
郎瑛感恩傅云妙手医治,赶忙抱拳施礼谢道:“傅轩主实在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郎瑛感激不尽。”
傅云摆了摆手,笑道:“少给我戴高帽,我又不是柳彻,消受不了你那本马屁经。”
郎瑛登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色一红,略显有点尴尬的样子。
傅云却未理会这些,只拿起一个小白瓶子递给郎瑛道:“郎仙侍,这里面装的是‘擎元化气丹’,你每日服用一粒,可以补养气血,有助于身体尽早康复。“
郎瑛忙点头谢过,双手接过,揣入怀中。
傅云又拿起来另外一个小白瓶子递给郎瑛,嘱咐道:“这瓶和那瓶一样,也是‘擎元化气丹’,待那瓶服完之后,你便可恢复如初了,这瓶留给你隔日服用,可以增补元气,有利于练功修行。”
郎瑛再次谢过,也不客气,直接纳入怀中。
这傅云本就对郎瑛的印象不错,再加上还有柳彻的面子,所以方才他取药时,略沉思了一下,就决定多拿出一瓶‘擎元化气丹’送给郎瑛,这待遇可不是其他弟子所能享受的。
郎瑛心中狂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自己的连环苦肉计总算是完美收官!
要知道,这修行问道之人的身体和凡人的身体是有着极大差别的,必须专门炼制丹药用来医治疗伤,而炼制丹药所耗药材颇繁,炼制时日又颇长,所以练好的丹药弥足珍贵,日常都由傅云亲自锁在柜子里面保管。
郎瑛虽然和怀仁轩里面的医童关系很好,但是他们除非敢撬开锁子去偷,否则是一瓶丹药也弄不出来的。
设这个圈套,诱使崔晋上当,郎瑛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至少他知道崔晋的功力还无法将自己置于死地,而且选好的比斗地方又离怀仁轩很近,受伤后可以被及时送来让傅云救治。
至于丰坊的再次出现,脚踢崔晋,也是郎瑛提早安顿好了的。只因郎瑛怕崔晋一时斗得兴起,丧失了理智,将他除之而后快,然后畏罪潜逃,那这戏演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所以就必须让丰坊在关键时候跳出来打醒崔晋。
当然,崔晋肯定不会猜出来这至始至终就是郎瑛设的一个局,苦肉计这事一般只是在戏文里有,真正发生在身边的,恐怕只有神鬼才瞧得出来。
傅云唤了小医童给郎瑛端了一杯药茶过来,郎瑛饮下后顿觉神清气爽,身子也硬朗了一些。
丰坊见状,又帮郎瑛向傅云死皮赖脸地讨了十来包药茶粉末,傅云倒也大方地允了。
其实,傅云早已看出郎瑛和崔晋之间并不仅仅是比试较量那么简单,但是他作为医者,只管救死扶伤罢了,至于其他的祸由起端那可就是教尊柳彻的事情了,他才懒得去细究过问。
而郎瑛心里还牵挂着阳明洞天里面那位鹤田姑娘,所以试着下地走动了一番,自觉已无大碍,便辞谢过傅云,和崔晋,丰坊二人一起出了怀仁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