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迴背后突然渗出一股寒意,敛了敛心神,再抬眼,男子早已不见,却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了一抹苦笑般的滋味。
电车的声音,之于挽迴这类世家小姐,总不甚好听,但也过得去罢。
袁叔说爹有找他,便不能送她去见娄鸢儿了(她是娘家三房的庶小姐),挽迴平日里与她还算交好,本着是打不着的干系,可这李家大小姐就是被娄家庶姐儿哄住了—像李挽迴这样家中大姐儿大都心气儿高,对庶出看不上眼儿的。
也因着挽迴的身份,娄鸢儿总算是摆脱了被嫡系欺凌的日子,在家中本来说话的分量也无,现在好歹也占上份儿了。
说起来李挽迴和娄鸢儿并没有利益冲突,姓娄的却也是利用了挽迴的,但挽迴还跟她好着。谁知道姑娘家的都怎么想的。
于是挽迴琢磨一下袁叔的意思,最后决定乘电车。
当她终于鼓起劲儿,还是跑了几步才攀上电车的栏杆时,售票的就管她要钱,挽迴将小包倒了个底儿朝天最后拿出最小的面值也是一块大洋。挽迴撇嘴,包本来也不该用来装东西,是为了配衣裳的。
售票伙子将挽迴从头看到脚,挽迴像针扎了一样难受。
“没零的呀…要么找人破,要么您就仔细着,做您的小车罢,这电车,从不收小费的啊!”周围的农妇笑得花枝烂颤,靠窗边的人也都回过头来看热闹,却没人打算插手。售票的学生模样的人颇得意的瞧着,“吸溜”吸了吸嘴里的假烟斗。
挽迴气得浑身直打颤,耳根儿红到颈上,呼吸也重了,但一想她不能丢李家的面子,就这么深吸几口气,喘了下,却又听到能让她栽一跟头的话。
“嗳,我瞅着那是李家的吧,就是东四上的那个。”是个穿对襟的妇女。“是喔,谁不知道他们二姐儿那些个破烂事儿。”两个人又自顾自的咯咯笑了起来。
挽迴青了脸,又多看了她们一眼,她们也看了她看她却笑得更欢了,恬不知耻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挽迴狠狠的攥了攥袄裙,埋低了头,双脚摩挲起来。眼角瞥见一只手递了过来—一张皱巴巴不成样子的车票。
挽迴还未想就接了来,抿着嘴转头就愣愣举向了售票的。
她又昂起头,目光斜斜的寻起这个解围的人。
挽迴也没怎么领情,还没说一句话。与生具来的高傲矫情根她不曾违和地相处着,这倒也没什么。
所谓好心人—挽迴可不这么认为,她固执的觉得这个人更加让她难堪了。
这位“好心人”身着最普通的长衫,还是土灰色的,挽迴皱了眉头,越发觉得那长衫像麻袋一样套在这个男人身上,便是一丝好感也无。
那人却厚脸皮的自报了姓名。噢,原来叫岳什么的,挽迴也不打算听清了。她才正眼看了看他,竟满脸胡渣,不修边幅!挽迴又给这个人下了铁板钉钉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