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同看到怪物一般盯着吴玠,而姚平仲略有些结巴的问:“你,你,你小子是,是要直接逼宫么?”
吴玠带着一丝冷酷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出来,答道:“非也,我并不是要逼宫,那和姚将军的做法并无二致。我要做的是让陛下传位于太子。由太子带领我们抗击敌人。”
“传位太子——嘶”在座众人仿佛在咀嚼着这句话。忽地众人眼前一亮像看到了希望一般的看着吴玠。
吴玠接着言道:“既然陛下坚持南迁是因为不想卷入战事。示意丞相蔡攸带兵抗击,证明陛下心中认为我大宋仍能一战。只是陛下本人不愿参战罢了。这一点就是我们翻转局势的关键。”
此言一出,众人均感到看似细微的差别,其实之间简直是天差地别。
“因为天子不愿领兵,必须有领兵之人,丞相故能号令百官,然而不知兵事。东京留守虽熟悉地势,但人微言轻。不足以号令万军。所以真正能够领军的只有太子一人。”
此时李纲接口问道:“如此陛下只需下诏太子建国即可啊?”
吴玠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不然,此间大战一触即发。太子领军名不正则言不顺,由于位置尴尬担心陛下怀疑太子擅专兵权,必然事事请示,贻误战机。我等不若借由陛下避战之心,游说陛下禅位于太子。大事可成!”
宗泽闻言向吴玠一拱手说道:“吴将军果然才思敏捷。一语道破其中关键。但是大位交替岂有如此轻易。古往今来多少太子死于非命。当今圣上虽非雄主。然帝位岂能说放手便放手?吴将军可有什么办法?”
吴玠轻轻转头,看向黄裳狡黠的一笑说道:“此事便要看黄先生了。”
此时,在座众人已经开始明白吴玠的意思。都一起望向黄裳。黄裳说道:“老夫明白吴将军之意。只是此事如何做的不着痕迹。让陛下深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呢?”
吴玠继续言道:“此事需分三步棋。第一步,陛下必然遣人出使金营。而关窍便在此人身上。待使臣回归陛下必然召集群臣商议。然蔡攸,王浦之流必定畏战不敢领兵。枢密童大人统领我胜捷军,当年曾征西夏有功,必是陛下考虑的第一人选。”吴玠说道此便顿了一顿。
宗泽插口说道:“童贯虽屡建军功,终是六贼之一,断不可能将江山社稷托付之。”
吴玠点点头说道:“宗大人所言不差。所以我们需先让童大人不敢领兵,要知道童大人性情骄狂,然色厉内荏。从不敢打硬仗狠仗。当年征西若非必胜之局。他断不会亲至前线。”
众人频频点头,等待吴玠说下去。
吴玠接言道:“所以我等需使者在朝中宣扬。金人势大,难以抵抗。童大人必然畏缩不敢战。只是此人须有大担当,这畏战的骂名,担下可不轻易。只是这使者重任何人可当之,还望诸位大人细细思量。”
李纲闻之眼前一亮,说道:“我有一同宗,名唤李邺,为人忠心赤胆,正直敢言。颇有担当。出使之人本应由礼部拆迁金营交涉。他官居礼部给事中。正可担当此任。”
宗泽等闻言皆点头称是。显对李邺此人甚是肯定。接着众人望向吴玠,等着他继续叙述他的第二步。
吴玠接着道:“这第二步便是,若群臣于朝上推脱不休,陛下必然休朝。转回内宫求道以解烦忧。借扶乩之时,黄先生暗中做手。借天意晓谕陛下,需龙中之龙往杭州抱朴道观向葛洪祈求方可破敌,顺了陛下南巡的心意。如此陛下必定离京。”
黄裳接言问道:“龙中龙?老夫何不直接告诉陛下当禅位太子?”
吴玠摇头道:“这龙中之龙的意义黄先生不可直言为太上皇。只可暗示。否则便不似天喻。届时黄先生需提醒陛下,朝中不可无人主事。建议太子监国领政。”
黄裳轻抚胡须,说道:“好好,包在老夫身上。这第三步该有何如何走呢?”
吴玠接着言道:“这最后一步便是李纲大人,因李大人是朝中坚定的主战重臣。此前又于曾力主遣我西军入京,方有姚大将军太原之胜,挫了金人锐气。成功拖住金军南下脚步,至此我军大宋方有一战之机。此事李大人功不可没实为朝中最有权威之人。只要李大人力谏太子监国名不正言不顺,必需传位太子。加之陛下急于南下,大事必成!”
李纲闻言:“定然如此,定然如此,国有人才如吴将军,我大宋之福也。”随即李纲心头一动便说道:“如大事成功,我必向太子力谏由吴将军统领汴梁禁军。抗击金兵。”
吴玠闻言大惊答道:“不可,不可。吴玠人微言轻。不足以号令千军。京城指挥只能由李大人担任。”吴玠心知此言甚是凶险,他绝不可夺此功劳,恐入万劫不复之地。是以坚辞回绝。
李纲一笑摇头道:“如此,岂不夺了吴将军盖世之功?”
吴玠接着言道:“名利并不重要,吴玠为人只求实际。能保住大宋江山,便已足够,至于他人看法,吴玠并不在乎。”
众人点头称善,于是各自转回府邸安排该行之事。
吴玠独自走出李府。一抬头,已是满天星斗。他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卷入了如此大事。他更没有想到,半日之内自己从一个一腔热血赤心报国之人,变成要与人勾心斗角的谋士。他不禁摇头。若说这堂上诸公大局未定便为自己谋算起来,难道他吴玠便没有么?
他心中想着,若是当今天子是英察之主。纵为国死义也是光荣之事。可惜可惜。君昏臣暗,朝纲不振。一味忠直,只有陪葬罢了。他今天一番谋略,是为天下,也为自己。若是听之任之,他以后只能做一个被金兵追着打的人了。只是他这个心思,却根本不敢说出来。毕竟这种自私,每个人都有,但却像夜壶一样,不能离开,却一眼也不想看。因为实在太过脏臭。
只是吴玠走的路上,并没有发现,在他背后,姚平仲的目光紧紧盯视着他。那目光中全是妒火。仿佛要把吴玠化为灰烬一般。这妒火终究变成了一出悲剧。但是命运之神,却从未告诉任何人。
吴玠走到自己营盘附近。忽然发现一个人倚在一颗树下。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玩弄着几块石子。仿佛在地上摆着什么。
吴玠好奇心起。慢慢走近。借着月光观视此人。但见此人皮肤白皙若脂,直鼻红唇,目若朗星,一对剑眉斜插入鬓。他已经知道自己遇到的是谁,因为营中只有一人生的如此俊美。
他开口招呼道:“韩五。”胜捷军游击韩五,这人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泼皮无赖。行事不拘常法。传闻他年轻时候常年不洗澡,故而全身生满恶疮。
不想一日韩五在河边被一条大蛇袭击,盘住韩五。韩五天生神力,硬是用力捏住蛇头,跑回家中,让妻子用刀砍死大蛇。煮而食之。不想恶疮从此脱落,变得肤如白玉。
韩五抬头看到吴玠,一下子把酒壶扔了过来。并指指自己对面。示意吴玠坐下。吴玠接住酒壶,喝了一口。坐在韩五对面。虽然军营中禁止饮酒,但是大家都知道对于韩五这个人,什么军纪都是没用的。
种帅之所以不责罚他,皆因他实在身负奇才。当年南征方腊,便是此人将方腊擒住。从此一路升迁,得了游击之位。
吴玠看着地上的石子问道:“韩五,你摆的什么?”韩五轩眉一挑,看着吴玠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韩五,韩五的叫我。种帅给我取了好名字,叫韩世忠。多威风的名字。不要以为大家是老相识,你又比我大一级就天天叫我的诨名”
吴玠被他逗笑了。捂着肚子说:“哈哈哈,韩五韩五,我就这么叫你,你待怎地。等你军功在我之上。我便直接叫你韩将军。快说,你摆的是什么?”
韩世忠哼了一声说道:“这是汴梁附近的地形。这是太行山,这是黄河。这是金人现在的位置。一共有三条线路攻向汴梁城。分别为孟门径,太行径,轵关径。我在思索破敌之策。你既然来了。就来帮我一起想。”
吴玠看着韩世忠说:“这破敌之策那是我等小将能够决定的。你不去问种帅,却来问我?”
韩世忠笑吟吟的看着吴玠说道:“种帅不久前召我入营,让我思索破敌之策。还说若有疑难,便来找你吴玠商讨。”
吴玠一听,心中便是一突,觉得自己是被种帅给算计了。左右无事,又没有睡意。便坐了下来,细看着韩世忠摆的地形图。拿起一颗石子放在手中,对着韩世忠说:”不若你我便以这汴梁为棋盘,你攻我守。来思考对策。“
韩世忠一听来了兴致,也拿起了一颗石子,笑着对吴玠说:“如此,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