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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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也好,谈判也好,一般都是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环境下,双方在谈判桌前坐下来商榷的,不管是谈得到一起或谈不到一起,最起码都是要有个仪式或者程序什么的。吴支队长这次和谈,是单枪匹马,谈判负责人和代表都由他一人扛了。他连那四个护卫的战士也没带,就直接跟着副官去了县府。说是县府,门前没有悬挂政府牌子;说是司令部吧,却又没有那么气派和威风,只有两个岗哨警惕地注视着进出的人。一个没有政只有军的县府是不可能有半点服务意识的,也不可能为民做主的,所以老百姓也不会光顾那个本属于他们应该光顾的衙门。可能是有副官开路,哨兵也没阻拦和盘查,直接就让他们大摇大摆进去了。韩剥皮、侯子俊还有那个女记者芙蓉早已恭候他的大驾。吴支队长进去的时候,没有人起身热情相迎,甚至是连一个打招呼的人都没有,让他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坐定后,副官上了茶,泡上烟,吴支队长没推辞就喝茶抽烟起来。他竭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越是漫不经心,对方也就越是漫不经心地对待他,好象他不是来谈判的,倒是象来过堂的。
“吴将军,昨晚睡的香吧?”韩剥皮问。皮笑肉不笑的。
“春xiao一刻值千斤叻。”侯子俊摇头晃脑说,“吴将军艳富不浅啦,芙蓉小姐可是个大美人,这叫英雄识美,闻香识女。哈哈,真是望江台上看牡丹——做鬼也风liu。”
吴支队长只顾抽烟喝茶,没有理会。芙蓉扭扭咧咧走过去,亲妮紧捱着他坐下,搡他的肩,撒娇说:“你到是说话嘛。看你昨晚那副德行,就跟打仗一样的拼命。”这是个风骚到股子里的女人,这种女人正常男人都无法抗拒。
韩剥皮和候子俊哈哈取笑。
韩剥皮说:“打开窗子说亮话吧,我看你也别跟着那帮**混了,就凭一帮穷鬼,几条破枪,也想反了天?!吴将军是个英雄,英雄就得识时务。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头,跟着我做个参谋长,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称金,多畅快呀。”
候子俊也跟着说:“这年头,有奶便是娘。像吴将军这样的才俊军人,跟**混在一起,吃没的吃,穿没的穿,图个啥?这不屈才了嘛。顺时而动,得意忘忧哦。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谁是王,谁是寇,王就是寇,寇就是王。王旗倒了就成了寇,寇成气候了就成了王。古今多少事,谁也道不清说不明的。我以前也想做个正统军人,投靠滇军,滇军不把老子当人;投靠川军,川军把老子当炮灰。要不是我脱身的快,恐怕早已血本无归,我这条老命恐怕早已见了阎王。多亏韩司令收留,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处。我劝吴将军不要再执迷不悟,早点回头,跟着韩司令,一起打天下。”
芙蓉说:“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看人家李白,多浪漫啊。”
韩剥皮打着哈哈说:“对对,需尽欢。还是芙蓉小姐有水平。”
“听你们一唱一和的,我总觉得不象是和谈,倒象是说降。”吴支队长终于说话了,既然是谈判,总不能由一方说破嘴,自己当哑巴吧。“我想提醒你们,我们是联合成军,不是招安,即使是招安,也是红军游击队招你们的安。你们算什么,无头苍蝇,茅厕石头,滩头散沙。我一堂堂黄埔军人,岂能跟你们这群残渣废料为伍?”
吴支队长这番话让韩剥皮很没面子,他勃然大怒:“姓吴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是残渣废料,你是什么,纯粹是条野狗。老实告诉你,你今天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看你有什么能耐能飞出我的手掌心。你把老子惹急了,我开你的膛破你的肚,让你到阴间也做不了鬼。”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逮着谁就呲牙咧嘴地狠命咬。
吴支队长显然被激怒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军人无论如何是忍受不了这样面对面的威逼和侮辱。军人被当场激怒,肯定是要掏枪的,只有掏出枪才能挽回军人的颜面。但是,掏枪也是要有机会的,要是连出枪的机会都被剥夺了,那军人就成了羔羊。吴支队长就面临着这样的危险境地,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置身在敌营,别说没机会出枪,就算是个快枪手,也难摆脱险境。所以,他刚做了个掏枪的动作,就被芙蓉那双性感的手按住了,而且坐在对面的那两个人把枪对准了他的脑袋。芙蓉一直是紧捱着他的,刚才浑身还散发着迷人芬芳,现在已嗅不到了,刚才还温情可心,现在也看不见她的妩媚了,只感觉到自己就象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进了水潭,浑身被水草缠住,挣扎不得。
“你……”他瞪着芙蓉,发现芙蓉也瞪着他。
“你什么你呀,没良心的,真是个冷血动物。”芙蓉推了他一下,生气地说,“你真是个死心眼,放着阳光道不走,偏要行独木桥。你昧心想,你闹革命能闹出个什么结果,你看你和你的部队,跟叫化子一样,谁顾你们的死活呀。你也不为自己的前程想想,犯的着为一本不着边际的宣言拼命吗?犯的着跟那帮**一起为了空想的信念殉葬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吴支队长没好气地说。
“哼!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芙蓉白了他一眼,“你无情,也别怪我不义。”随即拿出几张照片,扔过去,照片在空中如雪片飞舞,散落一地,有一张正飘落在吴支队长的腿上。“仔细欣赏你的革命者的大无畏英雄形象吧,这样一丝不挂的形象如果登在报上,我看你跳进任河也洗不清,看你还有何面目面对世人,看你还有啥脸面面对你的革命同志。”
“哈哈……”
除了吴支队长,屋子里的人都在得意的大笑,也可以说是在狰狞地狂笑。
吴支队长是笑不出来的,他完全傻眼了,也完全傻呆了,更是完全愤怒了,这些裸体**可能是在他睡死后芙蓉精心拍摄的,她在拍摄的时候,可能还翻动过他精光的身子,可能还骑在他的肚子上一边拍摄一边哼哼叽叽发出快意。她的表情到底是啥样,照片上看不出,只看得出丰硕的**和滚圆的屁股,头部根本没拍进去,但吴支队长迷糊而有陶醉的表情映在照片上是那样醒目,醒目的跟特写镜头一样,醒目的跟醉生梦死一样。他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才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布设的温柔陷阱,掉进了韩剥皮的套夹里。而此时韩剥皮如同下套的猎人,看着被死死夹住的猎物,开心的不能再开心了。
“卑鄙!无耻!下流!”吴支队长声嘶力竭,撕着照片。
随他怎么谩骂,随他怎么撕扯,都无济于事。何况谩骂对于兵匪来说如同耳朵过生,他们也曾肆无忌惮谩骂过被他们欺凌的人,那些被他们欺凌的人在遭受欺凌后也曾破口大骂他们,他们干的事就是遭人唾骂的。就算吴支队长把照片撕扯的漫天飞舞,也掩饰不了事实,何况照片撕扯了还可以重洗,他是撕扯不完的,撕扯不了印记就永远洗刷不了罪证,就永远澄清不了事实。一阵发泄后,吴支队长就象霜打的茄子一下焉了,他双手抱着头,失声疼哭起来。
芙蓉走过去,紧捱着他坐下,说:“哭啥子嘛,一个大男人,哭哭泣泣的,像啥子嘛。你要是个真男人,就敢于承担,就应该有勇气面对现实。”
“就是嘛,是个男子汉的话就痛快点。一句话,降还是不降?别他妈的跟哭丧一样的嚎。”韩剥皮没好气地说。
“好话歹话都跟你说尽了,你咋就跟个呱嗒人一样不开窍。你也是个聪明人,响锣不用重锤,何去何从,你心里应该有个底。你也不想想,一但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公布于众,共党还能相信你吗?你们共党把骨气节气看的比命都重要,是不会容你的。跟着韩司令干吧,不会亏待你的。乱世出枭雄,有枪杆子就有地盘,有地盘就有势力,有势力就能闯天下。你是正牌的黄埔军人,能文能武,跟着一伙穷鬼能有什么作为,纯粹是叫花子念佛穷快活嘛。”侯子俊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唾沫横飞,说的是一套一套的,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一张抽大烟的嘴巴竟然也能道出一番不是道理的道理来。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再加上芙蓉的一会儿嗔怪一会儿撒娇,吴支队长觉得自己彻底崩溃了。哎,事与我愿违,何不违心任去流?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长声叹息,喃喃说:“我有个条件,如能答应,就归随;如不能答应,就算是身败名裂要我性命也不会顺从的。”
韩剥皮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说:“什么条件?说!只要你真心归顺,啥条件都答应你。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以后有吴将军作高参,本司令就好比、、、、、、妈的,好比、、、、、、、”韩剥皮挠挠后脑,费尽心思想打个恰当的比方。
芙蓉顺嘴接过话:“是如虎添翼。”
韩剥皮一拍大腿:“对对,如虎添翼。就好比老虎长了一对翅膀,能飞上天了。老虎是山中之王,再长了翅膀,哪还得了?!”
侯子俊说:“那是那是。韩司令就好比山中老虎,吴将军就好比老鹰的翅膀。”
芙蓉一听,咯咯直笑。
吴支队长忧郁地说:“条件只有一个,两部合并后,游击队不得随意整编,更不得伤害战士们的生命。”
韩剥皮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苛刻条件,小事一桩嘛。我现在就给你打包票,你的部队仍由你掌管,以后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我的弟兄,只要他们不起二心,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
芙蓉一下依偎在吴支队长怀里:“这下该满意了吧。以后我们就可以长相守了。”
侯子俊说:“这叫才子配佳人,将军配美女。真是天仙配,地连枝。”
韩剥皮说:“吴将军,三天以后,你带部队到校场坝集合,我要隆重欢迎。”
吴支队长点了点头。芙蓉勾着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可要快去快回呀,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哦。别让人家把心都等疼了。”
韩剥皮和侯子俊在一旁咧嘴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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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支队长说:“我得尽快赶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说罢起身,韩剥皮和侯子俊笑哈哈拱手相送。芙蓉挥挥小手,眉目含情,看起来有点恋恋不舍。吴支队长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脸上没挂一丝感情色彩,就那么直冲冲地走了。
“司令真是运筹帷幄,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心头大患,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高,实在是高。”侯子俊竖起大拇指,面部所有的神经都在发笑,说出来得恭维话更是令人中听。他本来就瘦的一把藤,脸上除了骨头就是皮,一笑起来,眼睛眯成麻将里的二条,不管是开心地笑还是得意的笑,都给人一种阴阴地感觉。
韩剥皮说:“少给老子戴二尺五的高帽子,看你那个猴样,鬼精鬼精的,你不笑还让人顺心,一笑就让老子心发慌。”
侯子俊说:“我又不是漂亮女人,你心里慌啥子嘛。你看人家吴支队长,表面上看起来跟坨生铁,见了芙蓉小姐一下子就化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叻,难怪吴王夫差抱着西施就忘乎所以不思进取,吕布为了貂禅要杀董卓,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女人哪,还真是祸水。”
芙蓉一听,美眉倒竖,生气说:“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告诉你们,别吃了葡萄说葡萄酸,过了河就想要拆桥,我可不是白让你们使唤的,莫忘了起先对我的承诺。”
韩剥皮赶紧打圆场:“莫生气嘛,猴子嘴里就不爱吐人话。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一千块大洋分纹不会少你的。要是芙蓉妹子也陪本司令度晚良宵,别说大洋,就是把命给你也值哟。”
“去!看你那猪头样,连你家槽里那头肥母猪都喂不饱,还想打野食,真是猪八戒抱媳妇尽想美梦。”说完就走了。韩剥皮和侯子俊瞅着芙蓉那摇晃的丰腴臀部,眼睛珠子就快要掉下来。
侯子俊干咳了一声,问:“司令,下一步、、、、、、”
韩波皮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你亲自率县保安团布控,在校场坝四周布置兵力,游击队一到,全部缴械,我听说他们手里都使的意大利快枪,那可是好家伙,送上门的菜不吃白不吃。至于那些穷鬼,不可能与我们搅在一起的,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听话的,先收编后拆散;不听话的,格杀勿论。”
“是!”
“闻子仪向来跟本司令分庭抗礼,竟然私下跟红军游击队称兄道地,剿了他,游击队就失去了依靠,本司令锅里也多了一份油水。从西区抽调一个连,会同绝治安,给他来个一锅端。”
“是”!
“去布置吧,老子要好好抽口大烟,养足精神,听说翠花街又添了花姑娘,老子今晚上要去第一个尝鲜。”
“司令好艳福,也让我去尝下鲜嘛。”
“给老子滚一边去忙正事。你那几根花花肠子以为老子不晓得,你啥子鲜没尝过。老子警告你,耽误了大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侯子俊恹恹地退出去,对着墙根狠狠地呸了一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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