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辛苦了,快随我去那边休息一下,”段南歌浅笑着虚扶一把,然后引着二人往官吏们办公和暂住的地方走去,“这地方是临时搭建的起来的,略有些杂乱,两位大人莫要嫌弃才好。”
“吴王妃言重了,吴王妃跟王爷关心百姓,愿在这地方与百姓同甘苦,下官等自当效法,又怎会嫌弃?”
这个户部侍郎是秦昊趁着前任户部侍郎犯事儿的时候提拔起来的,在此之前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吏,因此听说过许多跟段南歌有关的传言,却从未跟段南歌接触过,就只知道段南歌是段国公的掌上明珠,是连皇帝都信得过的京城贵女,面对这样一个女人,户部侍郎不由地就恭敬起来。
若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个女人,那可相当于是得罪了天宋最位高权重的两个人,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啊!
有大半年没听过这样虚伪的客套说辞,段南歌有些不适应地愣了愣神,这迷糊的表情正好被夏瑜看到,惹得夏瑜顿时就窃笑起来,这“不正经”的举动自然又让他挨了户部侍郎一脚。
回过神来,段南歌嘴角微抽,没再说话,只加快了脚步将这两个人领去了秦渊与人议事专用的帐篷里,进去之前还给己未比了个手势,让己未安排人在暗处守着,不能让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接近帐篷。
帐篷里只有段南歌、户部侍郎和夏瑜三个人,外面又有己未带人守着,段南歌将脊背上的力气一松,人顿时就慵懒起来。
邀请夏瑜和户部侍郎一同入座,段南歌便柔声细语地问夏瑜道:“夏瑜你何时也入朝为官了?”
夏瑜特地坐得离户部侍郎远了些,安心地回答段南歌道:“王妃说笑了,属下哪有那个能耐啊?”
他原本就没能倚仗家里的关系入朝为官,后来秋灵出事,他那个父亲似乎终于是找回了一些亲情良知,为了寻一个没有人认识秋灵的地方让秋灵静静调养而自请调职。陛下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亏得楚王爷想要礼部尚书的位置,由楚王爷出面动之以情,陛下总算是答应了,于是父亲便带着一家老小搬离京城。
因为秋灵的事情,他跟父亲之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原本他是可以跟夏家一起离开,父亲也说会在地方为他谋个职位,虽然官阶不可能会高,但好在不需要与人勾心斗角,只是他不能辜负爷的信任,变还是留在了京城,既然留在京城,他就只能是太子府的客卿,做不了别的官了。
段南歌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能以太子府客卿的身份被陛下委以重任,这还叫没有能耐?”
夏瑜笑道:“那还不是爷跟楚王爷神机妙算,算准了太子不会让侍郎一个人来,左侍郎可是楚王爷摆在明面上的人。”
“那看样子你可是深得太子信任啊。”段南歌低眉浅笑,眉眼间却有几分担心。
夏瑜原本是秦渊的人,现在又为秦昊办事,他越是受太子重用,日后身份暴露时就越是危险。
犹豫一下,段南歌便提醒夏瑜道:“自己当心一些,若见机不妙就立刻离京,切记不能有片刻的耽搁,知道吗?”
段南歌的这个提醒叫夏瑜心暖,顿时就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属下明白。对了,爷呢?”
他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不见爷呢?
“爷在江阳城里,”段南歌低眉浅笑道,“这一场地震将吴越半数的村镇都毁了,单凭朝廷之力很难将这些村镇重新兴建起来,可也不能让百姓流离失所,要将他们全部安置进现有的城镇也有些困难,怎么说也得重新建起一两座镇子才行,于是爷就召集了商贾,想让商贾们也出一份力,这两日就在江阳城中与当家们商议。”
听到这话,左侍郎不解地问道:“吴王爷的背后就是廖氏,怎么还需要向其他商贾求助?”
廖氏可是天宋的第一富商,吴王爷家财万贯,以前都能重建岭南,现在怎么就不能重建吴越了?
“你这话说的!”不等段南歌开口,夏瑜就先瞪了左侍郎一眼,“廖氏欠你的钱还是欠朝廷的钱?这个时候凭什么让廖氏一家吃亏?天宋又不是只有廖氏一家商贾,其他的都留着做什么?”
左侍郎拧眉道:“可那些商贾并不会不求回报,这样一来……”
听到这话,夏瑜不由暗赞一声秦渊英明,段南歌也知道他们是猜中了。
当没有人知道廖氏的大当家是当今吴王时,所有人都对廖氏心怀感激,感激廖氏这些年为百姓做过的好事,感激廖氏这些年对朝廷的帮助,感激廖氏不计较收益斥巨资重建岭南,可一旦所有人都知道廖氏的大当家就是当今吴王,那廖氏所做的一切就成了理所应当的,因为廖氏的大当家就是吴王,所以廖氏为百姓做好事那是吴王的职责,所以廖氏对朝廷的帮助是吴王的义务,所以廖氏斥巨资重建岭南是吴王的责任,所以当百姓再陷入困苦时、当天宋再需要钱的时候,就应该由廖氏出面。
可廖氏就只是天宋的一家商户,是千百商户中的一户,就算它的大当家是当朝吴王,它也仅仅是个商户,从不曾参与过天宋的政治,它的一言一行都只是在商言商罢了。
这个道理有的人懂,有的人却是即便听了解释也不会懂的。
眉眼低垂,段南歌柔声细语道:“若其他商贾不愿做这善事,那廖氏必定责无旁贷,可若其他商贾愿意,那廖氏又为什么要一力承担?左大人方才也说了,廖氏是立在爷的背后的,能留存实力自然最好,左大人以为呢?”
话说到最后,段南歌抬眼看着左侍郎,眉眼带笑。
被段南歌的笑眼盯着,左侍郎的心里却莫名打了个突:“王妃言之有理,是下官思虑不周,让王妃见笑了。”
“无妨,不做生意的人很难搞懂其中门道,”段南歌收回视线,“不过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到爷面前去说,左大人怎么说也是楚王爷的人,若叫爷听到这话,回头一定要嘲笑楚王爷教导无方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心知段南歌可能是因为左侍郎的话而感到不快,又怕左侍郎到秦渊面前去说再惹秦渊不快,所以才特地说了这句听起来不太友好的话,于是夏瑜立刻开口帮忙缓和气氛道,“爷一向爱逗弄楚王爷,爷还在京城里的时候就常拿一些芝麻绿豆的事情去调侃楚王爷,非要惹得楚王爷变了脸色才开心。不过属下看楚王爷现在再提起爷时的态度就觉得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更加亲密,爷还会像以前那样欺负楚王爷吗?”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爷就是那个性子,这岂是说改就能改了的?之前楚王爷好心来吴越给爷帮忙,结果也是日日被爷气得半死,他们兄弟两个大概就只能这样相处了。”
“这样也挺好的,”夏瑜笑道,“爷没跟亲兄弟相处过,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如今爷找到了方法,楚王爷也能接受,皆大欢喜。”
“是啊,”段南歌笑着点头,“幸而楚王爷宽宏大量,从不与他计较。对了,楚王爷这一次让左大人来,可有什么话要左大人转达?”
段南歌的话题说转就转,左侍郎猝不及防,愣了愣后才回答道:“启禀王妃,楚王爷的确有话要下官转达给吴王爷,若吴王妃能托人传个话给吴王爷让吴王爷早些回来,那下官感激不尽。”
闻言,夏瑜不由偷偷翻了个白眼:“左大人你跟王妃说也是一样的。”
“这个……”左侍郎却有些犹豫。
夏瑜拧眉:“左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京城里谁不知道吴王爷和吴王妃夫妻同心,这话说给吴王爷听跟说给吴王妃听有什么区别?”
“这个……不好吧?”左侍郎小心翼翼地瞄了段南歌一眼,“楚王爷吩咐,这话得说给吴王爷听。”
段南歌眉梢微挑:“楚王爷特地吩咐过,说这话只能说给我们爷听?”
“启禀王妃,正是如此,还请王妃恕下官不能相告。”话音落,左侍郎还站起来给段南歌作了个揖。
“左大人不必如此,”段南歌连忙笑着说道,“既然是楚王爷特地吩咐过的,那我们自当依楚王爷的吩咐做,只是我们爷也不是去江阳城玩的,怕是不能如左大人所想那般尽快赶回,只能烦请左大人在这里等上个一两日。”
“这倒是无妨,”左侍郎应道,“左右下官与夏公子都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再多等上个一两日也没有关系。”
“停留几日?”眨眨眼,段南歌转头,狐疑地看向夏瑜,“你们是打算在这里停留几日?”
留下来做什么?
夏瑜也是一脸茫然,问左侍郎道:“左大人,陛下不是要你我尽快回京复命吗?左大人怎么还想在这里多待几日?”
这灾区有什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