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句话时,左侍郎本是神态自若,但段南歌和夏瑜接连露出疑惑的神情,左侍郎便也忐忑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夏瑜。
“我们不是得等王妃派人清点好物资才能带着吴越最新的消息回京吗?”他记得陛下是这样吩咐的啊……
“是这样没错啊,”夏瑜也茫然地看着左侍郎,“可清点物资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情,傍晚之前就能结束,陛下怕吴王爷在书信中报喜不报忧,还急着让咱们带消息回去,咱们是不是今日傍晚启程回京最好?”
“一、一两个时辰?”左侍郎难以置信地看着夏瑜,突地轻笑一声,道,“夏公子恐怕不知,户部可是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将这些物资清点装车,现在吴王妃的人既要卸货又要分类入库,哪里会那么快?”
若只是卸货清点那还能快一些,可为免再折腾一次,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卸下的货物直接按照门类收纳入库,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自然会更长一些,说不准得个三五日。
眼神一闪,夏瑜总算明白左侍郎是误会了什么,突然灵光一闪:“左大人这样笃定?”
“那当然!”左侍郎胸有成竹道。
他在户部里旁的事情没做多少,清点钱货、提货出库和收货入库这样的事情却是每个月都在做,零零碎碎的能从月初做到月末,因此对这时间的把握已经十分精准了。
扬起嘴角粲然一笑,夏瑜又道:“既然左大人如此笃定,那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赌?”说出这个字时,左侍郎略有些顾忌地瞄了段南歌一眼。
当着吴王妃的面儿说要赌,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可见段南歌眉眼带笑,面上没有半分不豫,左侍郎的心思一动,问夏瑜道:“赌什么?怎么个赌法?”
得逞的奸诈从眼底一闪而过,夏瑜道:“就赌这里的人能不能在傍晚前将物资全部清点入库。”
“好,赌什么?”想起他们来时那长长地队伍,左侍郎有必胜的信心。
夏瑜仔细想了想之后回答道:“旁的东西都不实际,我们就来赌银子,二十两,如何?”
“可以。”左侍郎相信自己不会输,因此毫不犹豫地应下。
夏瑜得意地笑道:“王妃,咱们是自己人,您可得帮属下赢了这二十两啊。”
眉眼带笑地看着夏瑜,段南歌柔声细语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廖氏的人一个都不在这里?”
“啊?”夏瑜愣住,“廖氏的人不在?为什么?”
廖九、廖十他们不是总跟在爷的身边寸步不离吗?如今吴越受灾,正是需要廖氏帮忙的时候,爷没调人来吗?
“你为什么以为廖氏的人一定会在?”段南歌反问道,“他们可还有正经的生意要做,这赈灾救灾是官府的事情,廖氏的人为什么要在?你知不知道爷已经将廖氏完全托付给廖十打理了?”
“完全托付?”夏瑜将这四个字重复一遍,一脸错愕,“连廖九都不在爷的身边了?”
“那不清楚,”段南歌摇了摇头,“廖九有时在有时不在,端看廖氏那边需不需要他,若廖氏的生意需要廖九出马,那廖九自然也是要以生意为最优先。”
“可、可他们是爷的属下,怎么能不在爷的身边??”若廖氏的人不在,那现在在外面清点卸货的人是谁?官府里那些酒囊饭袋?若让他们清点,他们得清点到下个月去!
“爷的身边又不缺人,哪用得着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爷身边守着?”段南歌好笑地看着脸色瞬间急转直下的夏瑜,幽蓝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出去看看!”夏瑜腾地起身,扭头就往外冲。
完了完了完了!他的二十两啊!既然廖氏的人都不在这里,那王妃怎么不早说啊!
直到夏瑜冲出了帐篷,左侍郎都没搞清状况,只不确定地问段南歌道:“敢问吴王妃,下官……是不是能赢?”
“那当然不能,”歪着头看着左侍郎,段南歌笑容甜美,“夏瑜可是自己人,我怎么会让他输?”
话音落,段南歌也起身向外走出,不急不缓,袅袅婷婷。
经秦渊之手调教过的人可不只有廖氏,如今集合在这里负责赈灾救灾的吴越官吏在秦渊的眼皮子底下都乖得跟小猫似的,他们哪里敢懒散拖延?
看着段南歌离开帐篷的背影,左侍郎一脸困惑地低声呢喃道:“夏瑜跟你们是自己人,我跟你们就不是自己人吗?这话我一定要说给楚王爷听去!”
去到卸货的空地上,夏瑜果然就只看到少越和己未这两个脸熟的人,秦渊身边的人还当真是一个都不在。
“我说你们怎么慢吞吞的?快着点儿啊都!”看得心急,夏瑜便焦急地催促着。
己未狐疑地瞥了夏瑜一眼,不解地问道:“这货不得清点检查好了才能分类入库吗?你催什么?若清点错了你负责吗?”
“我负责我负责!”夏瑜一脸苦相道,“只要你们能在傍晚前将所有物资都送进仓里,要我负什么责都可以!”
听到这话己未越发一头雾水,不由地看向少越。
这人是叫夏瑜是吧?可他怎么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少越对夏瑜更加了解一些,心知被秦渊安放在秦睿身边做奸细的夏瑜并不是什么无知莽撞的人,少越便沉声问道:“夏公子这么着急可是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了!”夏瑜急得跳脚,“你们若不快着点儿,我的二十两可就没了!”
“什么二十两?”己未仍旧是一脸不解。
“他跟左大人打赌,赌你们能不能在傍晚前将所有物资清点入库,彩头是二十两银子,”款步走到夏瑜身旁,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夏公子可是很信任你们的,你们千万不能辜负了夏公子的信任啊。”
闻言,己未和少越面面相觑,而后嘴角不受控制地猛地一抽。
“夏公子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己未斜睨着夏瑜,“这物资少说也有十几车,你想让我们这些人在傍晚前将这些全部清点入库?夏公子你若有这个能耐你自己来啊。”
他们若加快速度倒也不是不能在傍晚前将这些全部清点入库,只是那样太累,他们又没急成那个样子,何苦呢?
夏瑜恨铁不成钢似的瞪着己未,道:“廖氏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们却做不到,身为王妃的左膀右臂,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不觉得,”己未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既然是爷的廖氏能做到的事情,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做?反正廖氏能做到不就得了?”
反正爷跟王妃总是在一起的,那爷身边的人跟他们就总是在一起的,既然如此,爷的人会做的事情他们何必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学?与其去研究那些重复的技能,他们倒不如去学习一些荆风和廖氏都不会的事情,那样才能互补互助不是吗?
“你们!”夏瑜气得跺脚。
他的二十两啊!
嘴角微扬,段南歌就站在夏瑜身旁看着夏瑜跳脚的样子,只是趁夏瑜不注意的时候给己未和少越比了个手势。
逗趣归逗趣,调戏归调戏,可不能真让夏瑜输了这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倒是小事,她身边的人若叫人给看低了去就不太好了。
己未和少越会意,却谁都没去提醒夏瑜,背地里命人加快了速度,但在夏瑜面前仍旧是一副不急不躁、认真严谨的模样,气得夏瑜胃疼。
这一下午,夏瑜哪儿都不去,就蹲在离己未他们不远地地方眼巴巴地看着,那模样既可怜又好笑。而段南歌站在夏瑜身旁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忙别的去了,忙完一阵就回来看看夏瑜,然后又好心情地去做其他事情。左侍郎起初还关系赌局的输赢,可渐渐的就失了兴趣,懒得理会夏瑜,左侍郎索性就去段南歌给他们安排的帐篷里睡觉去了。
临近傍晚,少越凑到己未身边低声问道:“差不多了吧?”
“嗯,”偷偷瞄了夏瑜一眼,己未低声答道,“物资就剩这最后一车了。”
瞥一眼突然喜上眉梢的夏瑜,少越又问道:“那咱们是快点儿还是慢点儿?”
“急什么?”见夏瑜已经乐呵呵地凑了上来,己未飞快地说道,“反正傍晚前弄完他就赢了,就拖到最后一刻。”
“会不会太坏了?他都等了一下午了。”少越有些不忍。
己未把眉梢一挑,理直气壮道:“王妃高兴。”
少越当即再没有任何异议,立刻去吩咐下面的人慢慢清点这最后一车物资。
“我说己未,这是最后一车了吧?”走到己未身边,夏瑜仰头望了望天,开心极了。
“嗯,是最后一车了。”己未从旁人手中接过清单,与其他人配合着清点起来。
见己未仍旧是慢条斯理地清点着货物,夏瑜不满道:“这最后一车物资是从富贵人家征收上来的陈旧衣物,你随便清点一下就可以了,时间不多了,我的二十两银子啊!”
“什么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