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要在神牺城宴请最尊贵、最重要的客人,那宴请之处非瑞祥楼莫属。
这瑞祥楼不仅是神牺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还是整座城乃至整个西陵国里饭菜最好最可口的酒楼之一。
但这座酒楼平时只有让一般人“望楼兴叹”的份儿,若论去里面坐一坐,尝一尝楼中酒菜,却是大多数人的奢望。
而今天,这座楼前可谓百姓云集,人头攒动。
大家都聚集在楼前设立的擂台前,望着擂台上结着大红花的横幅和擂台两侧设的各种锅灶案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丁家上回那个继承仪式出了丑,这回又想靠厨艺擂台把面子捞回来?”
“唉,话也不能那么说。听说那回只是那个继承人闹脾气,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
“你说啥?丁家的继承人是个小孩子?他家是不是气数尽了?”
“嘘……别胡说!让人家听见!”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安静点,有热闹可看嘴还不闲着!说不定一会儿还能沾沾口福!”
“什么口福,小孩子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出来?丁家这不是搞什么噱头?”
“小孩子?你知道就那逃跑了的继承人把‘百鲤王’挤出神牺城的事吗?”
“什么什么?快说说!”
一片议论声中,管家丁秩走上台去。
见着丁秩的身影,众人议论声渐渐弱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听他说话。
“各位!请静一静,静一静!”丁秩高声喊道,“今天,我们丁家在瑞祥楼举办‘厨艺擂台’,一来显我神厨丁家之厨艺,二来扬我瑞祥楼之名,三嘛……也是最重要一点,就是借此机会,选出我们丁家‘厨神’之名号的继承人!”
台下一片哗然。
“果然还是继承人!”
“上一回定好了没来,这一回干脆不定了?这倒好,除非家里人都跑光了,不然肯定有人能胜出啊!哈哈哈……”
“嘘!人家丁家就是丁家,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还能大张旗鼓地摆擂台,这叫气度!懂吗?换了你家,你还有脸出来?”
也有直接的嘲讽,也有看似夸赞但实际上听着不是味道的评论。但这些话进入丁秩耳中,都像水流进沙子一样,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感谢各位前来助兴!”他的声音越加高了,“下面,有请今天的评判……咱们神牺城父母董知府,还有丁家三老爷、镇海楼郭老板、天香楼徐老板!”
擂台下又是一阵议论:“嚯!连知府大老爷都请来了!”
“郭老板也不是简单人物!”
“我知道徐老板,别看是个女子,评菜可是很刁的!不然他们天香楼也不能那么有名啊!”
“有名?整座神牺城若瑞祥楼敢认第二,哪座酒楼还敢认第一?”
“别说了,快看,来了!”
众人的目光里,两位老者,一位中年人和一位风姿绰约的半老女子走上擂台,坐在左侧的评判席上。
“评判来了,那比赛的呢?”众人议论着,又在期待比赛的人出现。
然而丁秩却还没有宣布比赛之人和比赛项目。因为此时又有两个老者走上擂台,向众人拱手示意。人群中有人认识,这两个人便是丁家家主丁无为和他的大哥丁无涯。
丁无为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笑吟吟对大家拱手道:“今日丁家有事,多谢大家前来捧场!今天虽是丁家小辈们比试切磋,却也可赏可观。希望大家能能看得过瘾,为我丁家厨艺多叫几声好,老夫便心满意足了!”说罢,便和丁无涯一起走向擂台旁设立的观者席上去了。
那观者席上就坐的人也不少,都是神牺城中的头面人物,有和丁家一向交好的,也有交情一般,想用这个机会互相熟悉的。其中比较特殊的,乃是黄政和羽然了。
他们两个不知为何坐在了一起,而且看起来黄政似乎还总对羽然陪着笑脸。而羽然则一直神色淡淡的,眼睛除了向擂台上看,哪儿都不瞅一眼。
不一会儿,只听丁秩道:“本场比的是刀工。这刀工乃是一切厨艺的基础,刀工不好,想成为好厨子几乎是痴人说梦。所以,本场比赛的乃是基础中的基础……切片,切丝!比的乃是速度、形状、均匀和色泽。这一场共分两组,每一组只取第一。最后再由两位胜者比!下面请甲组五人上场!”
只见三个少女和两个少年走了上来,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观众,他们却没有一点羞涩忸怩之态,大大方方地走到已经备好的桌案前,垂手而立,面似止水。
“我宣布淘汰规则:速度最慢者淘汰!形状不合格者淘汰!大小厚薄不均匀者淘汰!色泽不鲜明者淘汰!”他说完,扫视了五人一眼,道:“规则可听清楚了?”
“听清了!”五人点头答道。
“好,那么开始第一题……切萝卜片!”
丁秩宣布完,便有人拿着一只篮子上来,往五人面前各放了一个大小形状极为相似的青皮萝卜。
“切半圆片,不连不断,薄如纸……”丁秩说完,便道“开始!”
只见五个年轻人同时拿起刀,刷刷刷切了下去。只在眨眼功夫,萝卜便被切成了薄薄的片,整齐地码在案板上。
最后一人刚把刀放好,丁秩便宣布道:“第一题出局者……丁雪林!”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丁雪林脸上显出一抹懊恼。他看看两边的人,他们脸上都带着一丝窃笑。他左边的丁雪茹皱了皱眉,轻声道:“菜刀用的没有大刀熟练!真没用!”
“你……”丁雪林想反驳她,却发现根本反驳不了,于是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走到一旁座位上坐了下来。
“请‘鬼手刀’梁师傅检查形状和均匀!”丁秩又喊道。
“鬼手刀”是本次擂台赛专门评论刀工的评判。只见他带着几个人走过来,在各人案板上细细察看,然后随手拿起其中的几片对着太阳。
“嗯!剩下四位所切的萝卜片片片分明,薄如纸张,都能透过阳光。过关!”他笑了笑,又道:“下面可就难一些喽!”
只听丁秩又宣布道:“下一题:切萝卜丝!要求粗细均匀,细如发丝,不断不连!最后完成者淘汰,未达要求者淘汰!”
“嚯!细如发丝!那得多细!”有人叹道。
“要求真高!可以开眼界喽!”也有人很兴奋。
只听擂台上一片刀响嗒嗒。也只在须臾间,四人几乎同时放下了刀,案板上,那一堆堆萝卜片已经成了细细的萝卜丝。
“鬼手刀”这次带人端了四只装了水的盆子,走到四张案板前。他们将萝卜丝放进水盆里,萝卜丝马上在水中散开,如一条条游丝般荡漾着,煞是好看。
“鬼手刀”走过这几只盆子,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忽然,他在第四只盆子前站了下来,在里面挑出了一根短短的萝卜丝。丁秩看着切菜的人,微微摇头叹息道道:“本题淘汰者,丁雪榛!
被挑出断掉的萝卜丝的年轻人轻轻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只是手抖了一下……”
“鬼手刀”对下面观众道:“各位,梁某有幸被选为刀工评判,也见识了丁家年轻一代的刀上功夫。但各位却没有我这样的眼福,亲眼目睹这神技。所以我要给大家展示展示他们这萝卜丝切得有多细!”
说完,他拿出一根粗大的针,顺手在水盆里拿出一根萝卜丝,冲着阳光慢慢地将丝穿进针鼻。“好细!”众人大呼。
“鬼手刀”一笑,又在另一个盆里拿起一根萝卜丝,照样穿入了针鼻中。
“两根!一个针鼻里穿两根!”大家更是啧啧称奇。
“如果过关的话,是要一个针鼻里穿过三根丝的!”“鬼手刀”说道,“看看这位姑娘刀功如何呢?”他在最后一只盆里捞出一根丝,想穿入针鼻。
萝卜丝穿了一半便卡住了。他摇摇头,望着那个脸红了的姑娘道:“抱歉,姑娘刀工看起来好,却经不起推敲。所以,您也被淘汰了。”
丁雪莲也离开了案板。台上只剩两个人。
“这是最后一题了。”丁秩道:“切肉丝。带筋膜的肉,要在一杯茶冷透的时间里,剔了筋膜,切成丝。要求筋膜不带肉,肉上无筋膜。肉丝均匀,长短一致,不断不连,色泽红润!”
“连剔带切,只一杯茶的功夫?太难了吧?”有人说道。
“也不是不能完成。但总得有相当几年的功夫才行!这两个年轻人,行吗?”也有稍微懂一些的议论着。
茶一端上来,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片肉,剔筋膜,分肉块,切肉片,切丝,将切好的肉丝放进冷水盆里,滑散。
一切看上去有条不紊,而刀起刀落间却又令人眼花缭乱。
正当大家都屏息凝神注视台上的时候,一个青衫少女先放下了刀。
案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筋膜堆,鲜红的肉都在盆里取出,放在一只雪白的盘子里。
“梁师傅,茶尚温否?”少女笑吟吟地说道,声音明朗动听。
“鬼手刀”捻须端茶,笑道:“茶还没凉。待我看看姑娘切的肉丝可过关?”
“鬼手刀”走过去细细检查,笑道:“本组第一,非雪蘅姑娘莫属了。筋膜上不沾红肉,红肉上没留筋膜。肉丝均匀,长短一致,不连不断,精细无比。好刀工!”
然后,他又走到另一人面前,道:“雪茹姑娘刀工也好,只是时间上稍稍慢了些!”
雪茹面色微微一黯,但还是笑着答道:“雪茹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就看蘅妹大展身手了!”说罢,便先下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