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怎么会在马棚中管事?”感觉后面“瘸着”的人好似跟上来了,林宛茉微微侧了侧身,问道。
“谢大人此次本是奉了旨来督战的,只是前些有事耽搁了没有随着大军一齐出发,抵达此处时谢将军与王爷又已整军出兵了,想着不是什么大战,便没有跟着去,只在这帐中与邵将军一齐坐镇。”
“为何上回我们去挑马,你却没有说?”
肖渠满脸委屈道:“林兄你先前去挑马,只顾着看马,直接就将谢大人认作太仆行了礼,谢大人不言声,我哪里敢……”说着说着,瞥见身旁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女子眼神中又燃起杀气,不禁一阵寒颤,赶忙解释:“都是我的错,没有好好引荐,只是林兄你现在是林墨啊……”
听了这话,宛茉豁然清明,我现在只是一个王府侍从,哪里顾得那么多。
“对了,我今日听见士兵们在讨论库厥城遣出了名女子要和谈?”宛茉想起正事还未问。
“是,她是耶奇王幺女塔娜,虽是女子却与众不同,作风彪悍,善骑射,深得宠爱,耶奇曾多次说过若塔娜生为男子,定叫她主宰草原。”
宛茉听了有一丝不解:“耶奇不过是坤鲜一个王爷,汗王尚在,又有正统嫡子,何以轮的上他说这样的大话。”
“老汗王去世不足一年,昆巴汗王体弱多病,继位后根基始终不稳,谢将军年初与他达成的和议三个月内竟就被推翻反攻,由此可见坤鲜内部争斗之严重。”
“耶奇如此自信?”
“坤鲜称霸已近百年,老汗王继位后为平衡势力,将草原分为三大块,呈‘品’字状,上方由汗王亲自统领,下方两‘口’分别交给大儿子昆巴和二儿子耶奇,看起来公平,但耶奇掌控之地部落聚集,且都是好战之辈,又与我朝交界,挑事不断。老汗王在时,尚能约束一二,如今,怕是谁也奈何不了。”
“如此听来老汗王比较中意耶奇,怎的传位给了昆巴?”
“昆巴的母亲是坤鲜最古老的的四大部落之一察颜部落的嫡出女儿,耶奇不过是老汗王与侍女所生,再中意也要有所顾及,能得那么大一块肥地便足以见得他在老汗王心中的份量了。”
“如今耶奇如此行为,也无人反抗吗?”
“耶奇人虽狂妄,却是个治世之才,他不同于其他部落领袖,乐于引导民众在边界以马易物,至于互市之中的蛮横之处就另说了。”
“四大部落也都坐视不理吗?”宛茉心里暗暗紧张,只怕这一仗远不如孟离说于她的那般轻松,倘若卷入了坤鲜内部的纷争,只怕即便损敌一百,也是要自伤过半的。
“说是四大部落,早已没落了两个了,另剩下一个是归属昆巴的察颜部,至于最后的乌胡部,今年刚刚将亲侄女嫁予耶奇。”
“怪不得耶奇这么大胆,想来如今是要趁着昆巴根基不稳,占下坤鲜。”
“林兄,不必紧张,既是耶奇先惹下事端,要是坐视不管,只怕他以为我们朝中无人,以后更加猖狂。”肖渠安慰道。
宛茉听了,却有些忧心。
这场战事,她本以为是坤鲜惹的乱子,无非要些东西,打他一打,表个态度便可终了,如今看来,是耶奇想要夺位,引得出战后又步步为营拖到库厥城外,现下却派出爱女要议和,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盘。
“林兄,到了,进去看看吧。”
宛茉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光亮,方才发觉已到了马棚。
因此时心中一团麻,也无心再顾马,喂了喂食,与谢大人打了照面便要回去。
肖渠不放心,要跟着送回去。
见宛茉一路不言语,肖渠心中猜测怕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叫她忧了心,送到帐前拦住了宛茉,道:“夫人,纵使耶奇鬼心思再多,谢将军也定然不会被他讨了便宜去的,你尽可放心。”
宛茉知道谢隐一向谨慎,孟离也不是鲁莽之人,只是孟离嘴上虽不提,但与坤鲜的杀父之仇是一直记在心头的,孟伯伯一日未能寻见,孟离只怕也一日不得安生。
虽然心中担忧,但林宛茉还是应了肖渠,叫他放心。
回到帐中,空荡荡的帐子里只自己一个,想着孟离此时不知境况如何,又想着家中父母哥哥已许久未见,也不知可好,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刚出帐子便看到肖渠等在外面,似有什么着急的事,来回踱着步。
“肖渠,怎么了?”几个月相处下来,林宛茉与肖渠算是熟识了,也懒得客套,肖渠在她眼中,如半个弟弟一般了。
“林兄!你起来啦!”肖渠回头看见她,眼睛冒着亮光,颠颠的跑到跟前,小声道:“夫人,小王爷今日可能要回营。”
“真的吗?”宛茉心跳好像漏了一拍,有些后知后觉。
“当真,晨起有快马回营报了邵将军,说是昆巴昨晚病逝,族内一片混乱,战事有变。”
“何时回来?”
“应是快了,快马凌晨便来了,算起来晌午功夫小王爷便可回营了。”
“好,我先去医帐中将药材整妥。”宛茉说着就着急要走,她还有好多药材未收拾妥当,一定要赶在孟离回来前弄完,还不知他能在营中呆几时,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肖渠拉住她:“夫人,尽快,收拾完就回帐中,王爷怕在营中呆不久。”
“好,知道了知道了。”宛茉边应声,边小跑着走了。
这一上午极有效率,收拾妥当,禀了许大夫就赶紧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帐中,孟离却还没有回来。
宛茉想着要不去弄些吃的,等孟离回来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于是又去了伙房,见也没什么吃的,就要了些磨细的小麦粉做了碗素面,想着可以让他吃些热的暖暖身子。
端着面走到帐外,用脚勾起羊毛毡门的一角想钻进去,没能成功,翻过身来想倒着进去,刚倒进门里就抵到了什么东西,进不去了,正想回头看看,却被从肩头圈住。
宛茉端着碗的双手抖了抖,身后的人将下巴搭在了她的左肩上,微微喘着气。
“累了吧?坐下吃点面吧,你可真有口福,我刚做好呢。”
“是吗?。”孟离听她声音似有些颤抖,慢慢扳过身来,低头看着她。
接过宛茉手中的碗,放在桌上,抬头看她还是呆站在门口,孟离笑了笑,走过去,牵起她,带到帐中,执着一双手,面对面的站着,半晌,两人都没有出声。
宛茉仔细的看着他,几个月不见,好像瘦了些,手上也生出了些冻疮,硬硬的一块块,着急忙慌赶回来,盔甲都还没有换掉。
“我给你弄点热水去先洗洗吧。”说着便要往外走。
刚转过身就被一股力带回,跌进胸膛,孟离紧紧的抱着她,冰冷的盔甲牢牢的贴着,略有些胡茬的下巴来回蹭着她的额头,痒痒的,微微有些疼,宛茉窝在他肩颈上,轻笑着道:“以往见你都是板正的很,原来在外的时候这样邋遢。”
孟离轻轻松开一些,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看着她满含笑意的眼睛,轻轻的吻了上去。
宛茉闭上眼,任凭他有些粗糙的、冰凉的唇一点点的吻下来,从眼睛到下巴,从额头到嘴角……
纵使跟着来到这里,这一别也有将近四个月了,宛茉原先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颇有些男子气概的,到了昨日才发觉即使跟来了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一时间满满的失落。
可这些失落在今日,在此刻,全都被孟离的吻击碎了,即便只能在这里等着,只要能在这里等到你,我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