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五六日的戈壁荒漠,满眼土黄的地,土黄的天,总算是到了婼羌,不过令凌梦知意外的是,她本以为会是热闹的城邦,却是个弹丸小国。
“婼羌人逐水草而居,军队仅有五百人,也不过五十户,千人而居,比起中原地区辽阔的疆域,这里的确是如拳掌大小。”
梦知与龙天啸勒住了马,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从婼羌的地界跑到别的国家去。
“婼羌早已依附于鄯善,不过这里产铁,可以独自造兵刃剑矢,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贩盐!”
梦知知道龙天啸走一趟西域要到好几个国家,每个国家需要的东西不同,所以他的马队里货物繁杂,在鄯善贩茶丝绸为主,婼羌贩盐,还会带一些西域的刀剑马匹回到边城去交易。
“我们今晚现在这里住下,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他们的首领!”两人下马,在一间地方很小的客店。
生姜带着十几车的车马去停靠,龙天啸便带着梦知进了客店,大抵是熟客,那店主极其的热情,龙天啸还送了几只很漂亮的素瓷碗给他。
凌梦知不知道龙天啸通晓多少国家的语言,可以肯定他与婼羌人说起话来毫无障碍,梦知则一点听不懂,不过似乎他们也谈论了自己,那店主笑着向自己点头。
“我说你是我夫人,他夸赞你很漂亮!”
“你有加未过门的吗?”梦知与他坐下等着上菜,斜了眼他问道。
“我忘记了!”龙天啸作遗憾的样子,“一会儿他过来我一定补上!”
“他们不种田,逐水草而居,所以吃的也都是熟肉,吃不习惯也讲究两三日,等我们去往鄯善就好了。”龙天啸将准备好的点心又取了出来,这一盒子点心都要吃一路了。
“我还是吃肉吧!”看着不大新鲜的点心梦知摇了摇头。
上好的熟牛肉,是用火烤的,木编的筐篓中间放了一柄小匕首,梦知从怀里取出自己贴身佩戴的匕首吃了两块,有些受不了膻气。
那酒也是烈性的葡萄酒,入口甘醇,“对了,你方才说是来贩盐,我们走了这么多天,什么盐不都晒化了,折损的不少吧?”
“你可看见车架上悬挂的二十几个鹿皮水袋了?”龙天啸反问。
“原来那里都是盐水!”梦知恍悟,“我还在想那么多的水袋,也没见弟兄们路过湖泊时解下来向里面装!”
“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弄丢的八十五两银子,这么厚的账得找多长时间才能找到那笔算错了的账!”
隔壁桌突然起了争执,两个对账的人应该是弄丢了一笔八十五两的账目,因为客店比较小,两人的话引起了梦知的注意。
她瞥了眼隔壁桌,几张草算纸,还有誊记得整齐的两本账,两个穿着斯文的生意人,一个年长一个年少,都皱紧了眉,黑着脸,正在找那笔算错的账。
越是心烦意乱越是找不到,那年长的一边呵责一边快速的翻着账本,可是按照他那样的翻法是不可能发现错误的,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烦躁。
“眼睛真是生在鼻子底下了,当作出气的算了!”
凌梦知本是不想管闲事的,可是实在看不过那小兄弟被骂的狗血喷头,额头上都生了汗了。
“这张纸上记得数字是吵得哪几笔帐?”梦知伸手拿了其中一张问道。
“这是中间几笔帐,在这里!”那小伙子将手里的账簿翻到中间几页说道。
“你一定是这两笔账的旧管写颠倒了,导致差了八十五两银子,你看!”梦知点了其中挨着的两笔,的确是写错了。
“哎呀,这位姑娘可真是厉害,不然还不知道要与这呆子耗费多长时间!”那老者连连道谢。
“他还年轻,这么繁琐的账目一一誊抄难免出问题,你又何必那般骂他,不如教导他做事认真些!”梦知将手里的算纸还回。
“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龙天啸直到梦知指出错误仍然未看出来,惊叹于她的算术能力。
“算纸摆在最上面,如果我没有好奇的看一眼,也不会看出来,他说少了八十五两,刚好对的上,八十五末位很好算!”梦知觉得很一般,她的心算很快,而且有不错的过目不忘的能力,尤其是数字。
“可是你就只是瞥了一眼,一共三张算纸,一共八个算式!”龙天啸像个小迷弟一般惊叹,他有点动心思,如果娶不成她,把她收为自己的账房先生也不错,一路上她的生意眼光也是相当不错的。
喻孝和是将门之后,按道理不应该懂得这些,她骑术一流倒是说得过去,没想到将军府还培养女儿这样的能力。
“好啦,看你惊讶的!”听他这么一说凌梦知还奇怪呢,难道以往她就没在他面前显露过这种能力。
“四爷,打探过了,婼羌的首领和他们的百姓在距离客店两百里处停留,不过今年的水草并不茂盛,他们打算继续南迁,大概后天开拔!”
生姜打探消息从外回来,龙天啸没想到会赶上婼羌人迁徙,已经是这个月份,还没有找到水草茂盛的心仪之处,看来今年的马匹应该不会成色很好。
“你们呀不要去了,还是改道去鄯善或者小宛吧,他们出不起往年的交易价格买盐了,去了鄯善还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
大概是刚才梦知帮了他们,那老者小声建议道。
“不知道两位是做什么买卖的?”梦知反问道,并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俩是做药材生意的,今年疏勒城大肆购入药材,都是黄金啊,可惜啊我们来晚了,只卖出去些崖姜、舒筋草,你们呀更来不及了!”
那老者一副可惜了的样子,嘟囔道:“也不知道来年还要不要了。”
“疏勒城不是刚刚爆发了瘟疫,为何买的这两样听起来都不像是治疗瘟疫的?”梦知问道。
“这是神医给疏勒的国王治疗腿疾用的,那瘟疫早就医好了!”老者和年轻人要离开了,背上还背着大半袋子药材装车,大概是往鄯善去,为了赶上明日的早集市。
“四爷我们是不是也改道去鄯善?”生姜问道。
龙天啸摇了摇头,“不,计划不变!”
“我也赞成四爷的说法!”难得她有一次与自己意见完全一致,龙天啸看着梦知眼里都是赞许。
“四爷多年在婼羌走盐铁买卖,如果因为几年年景不好就不来了,岂不是辱了四爷在江湖上的名声,如果我们今年低价易货,交了婼羌这个朋友,还怕在西域各国间口碑不好?四爷也不差那几十匹马,可是婼羌的牧民们却是对那几十水袋的盐盼望已久了!”
就是梦知说的这个意思,龙天啸赞许的看着梦知,他一直在寻求一个做人局气的女子为终身伴侣,果然没有看错她。
“我倒是很好奇疏勒的国王要买药材的事情,听他们的意思那神医还在疏勒!”
凌梦知又提起了秦素映,龙天啸心里立刻警惕起来,他喝了口酒,神色稍显尴尬,问道:“梦知你为何对那神医那么感兴趣?不过是评书里夸大的人物而已!”
凌梦知当然有自己的打算,手里的匕首拨弄着盘子里的肉道:“我已经失忆这么久了,一点起色都没有,什么都记不起来,华大夫虽然医术精湛,可是多看几个也没什么坏处啊,而且去疏勒造访名医,我们还可以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发展的生意,一举两得啊!”
“记起以前很重要吗?”龙天啸问道,“如果你永远记不起来了,我们维持现状不也很好,从现在开始重新记忆。”
似乎四爷并不喜欢自己记起来以往的事情,每次提起他都是这样申请一脸严肃的样子,怪怕人的,梦知不知道他们之间过去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是自己想忘记的,也是他不想回忆的。
“干嘛那么严肃!”梦知将匕首擦拭干净说道,“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你说的算!”
“那今天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见她神情淡淡的,龙天啸缓和了语气,不能逼得太紧了,容易让她心生疑惑,杀了那个丫鬟已经让梦知对他有所怀疑了。
同在西域,秦素映就没有那般幸运了,她的处境比起孝和更加危险,此时在疏勒城中处于半囚禁状态的秦素映睡不着,她要的草药已经差不多都陆续买到了,她如此大张旗鼓的昭告众人自己医仙的身份购买药材,也不知道能不能让栾青的人知道。
放了手里的书实在是没心情看,秦素映透过异域风情的半圆方框小窗看出去,月亮那般的圆,可是世间的人却是难团圆。
远在故国的悟儿和栾青此时在做什么?悟儿离开自己那么久有没有想她,秦素映眼泪潸然而落。
“秦大夫,你是在担心明日给国王治病?”
累还未拭净,便听见有人说话。
不知道何时加塔进来了,对于他悄无声息的进自己房间这件事秦素映很是厌恶,疏勒国的国王已经答应自己不让加塔出现在自己眼前,可他似乎总是如幽灵一般不受阻碍,看来他已经在这皇廷里打通了不少的关系,可以来去自如。
“你来做什么?”秦素映充满敌意的问道,袖间的匕首时时刻刻准备拔出来自卫。
“我是来看看明日你可有把握医好国王的病!”
秦素映始终保持着背对加塔,不愿意看他的嘴脸,“能不能医好是大夫与患者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这胥盛的女人全都一副德行,各个都是难啃的骨头,加塔对胥盛女人的敌意大概从喻孝和给他那一棒子算起,而且都是这副倔强的嘴脸。
“当然与我有关系!”他突然抓住素映的双臂,制住她,手按住了她袖间的那把刀,让素映感觉到自己的防备在他面前何等的不堪一击。
“你要让他依赖你,等到我娶了疏勒的公主,取得他的信任,你再慢慢的毒死他,等我坐上国王的位置,你难道不想做王后么!”
好生无耻的野心,秦素映没想到加塔已经变成了对王位如此丧心病狂之辈,如果说他篡位回纥可汗阿图什还是有原谅的余地,那他试图夺权疏勒,就是卑劣,毕竟疏勒国王收留了他,怎能恩将仇报。
“这就是你的野心,你回报给你救命恩人的感激?”秦素映瞪着他灰色的瞳孔质问道。
“你们汉人有句话,无毒不丈夫!”
素映一声冷笑,蔑视的看着加塔,“你可知丈夫二字,顶天立地,你所作所为,何谈丈夫二字,小人行径。”
“少废话,你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加塔捏着秦素映的脖子,只要他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会断掉。
“你杀了我,也实现不了你的计划,除了我没人能医得了他的腿疾!”
秦素映的话让加塔慢慢的松开了手,他不能杀这个女人,加塔克制自己想到,医仙的名声在外,此时国王极度信任这个治好瘟疫的女人,所以她还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加塔也在为自己考虑退路,这个女人是栾青的心上人,如果能够挟持她,多一分活命的胜算,杀了她有弊而无利。
可是加塔还没能想到如何捏住这个女人的七寸,让她乖乖的屈服于自己,为自己所用,加塔拂袖而去,只留下素映满眼仇恨的看着他的背影。
“闵婴想个办法能够胁迫那个胥盛女人,威逼利诱她都不为所动!”
加塔显然再次碰了一鼻子灰出来,神情不悦。
“可汗,这胥盛的女人有异于回纥女子,她们深受儒家学术的影响,各个三贞九烈,岂是威逼利诱的了的!”
“那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奈何不了她,如何能够借她的手达到我们的目的?”
闵婴的脸上露出诡谲的奸笑,“像秦素映这样的汉人管家女子,骨子里以贞/洁为重,所以一副清高的模样,如果她们失/身给了男子,就会产生卑微的心理,也会放低姿态,从而听之任之,受人摆布!”
加塔听懂了,闵婴这是要他强/要了秦素映,让她委身于自己,以来胁迫她。
妙计!她之所以无所畏惧是有希望回到胥盛,做她的将军夫人,如果她成了自己的女人,有何颜面再去面对栾青,也就只能听从自己。
加塔给了闵婴一个会意的眼神,脸上是猥/琐而又无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