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顿了顿,继而突然开怀大笑,声音爽朗豪迈,“好,好,倘若兰兄真是欣赏我,那不如不醉不归?”
还没见过如此厚脸皮但爽快的人,兰禛顿生好感,便道:“兰某本就是孤身一人,正要寻求酒友,既然兄台这样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男子真诚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倒少了一份迫人的压力,多了一份可爱,“听闻曲水楼……”
不等他说完,兰禛笑言:“既然兄台是外地人,那当然由我做东。”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然后相携迈出太真楼,只留孙殊元等人愣在原地。
日沉西山,留一抹妖冶的丹红铺陈于河面上,红辉与碧水相映,妩媚中不失清雅,呈现出奇绝秀丽的独特景致。
河旁屋舍鳞次,店铺栉比,一派繁华景象。此时,河面上花船锦簇,华美非凡,舫间莺歌燕舞,丝竹萦绕,飘散出糜烂的气息。花客陆续上船,一时间热闹非凡,早有花姐儿含笑迎接,入了舱内。
正是良辰之际,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扰了沉醉于温柔乡的花客们,他们纷纷不悦地探出头来,瞧个清楚。
只见一马驰来,于岸边急刹,两蹄高高扬起,马上之人却稳如泰山,足见其技艺之高,武功之强。那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极为年轻。他利落下马,至一舫前,恭谨道:“少爷,该回了。”
顷刻,只听一华美船舫内,一清醇之声传来:“梓钦,总打扰本少,就不怕减寿?”
陆梓钦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低沉悦耳:“此乃属下之幸。”
船内之人沉默一会,又道:“是老头子吧?”
梓钦轻轻一笑,“正是。”
话音刚落,便见船上之帘轻掀,暗红的帘子衬着那只素白修长的手更为雅洁精致。一男子缓步而出,滚金边的淡紫锦袍剪裁出俊逸颀长的身形,仅是如此,便觉这人定是位翩翩佳公子,于是想看其面容。可惜,男子足下轻点,瞬间已至马上,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梓钦无奈一笑,只好施展轻功,追随其后。
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于地平线时,河上恢复了常态,毕竟人们想要的只是活好自己,与自己无关的事或人,何必管得太多?
且说男子一路疾驰,至一华丽宏伟的朱门前停下,门卫见状,连忙行礼,高呼:“世子好!”已有小厮牵马下去,洗而食之。兰禛微一点头,踏进兰府大门。
刚入大堂,便见一俊朗的中年男子坐于椅上,闭目养神。兰禛唇边挂上邪笑,悄悄走近,正欲吓他一吓,却见男子倏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他不禁退后一步,装作害怕,拍拍胸口,“爹要杀人了!”
兰昭远斜睨他一眼,又闭上眼睛,声音低沉:“还不错,知道活着回来。”
兰禛傲然一笑,“那些杂碎还入不了我的眼。”
兰昭远轻哼一声:“那宗家小子如何?”
兰禛微恼:“别拿我和他比,不过是阴险小人罢了。”
“唉,嫉妒伤身。”
兰禛轻笑,凤眸中染上点点寒意,却是一言不发,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兰昭远静静坐在椅上,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儿子略微瘦削的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原本还算年轻俊朗的脸一瞬间似乎苍老了下来。
正在这时,陆梓钦踏步走了进来,见到兰昭远,恭声请安:“老爷。”
兰昭远注视着面前眉目俊朗的护卫,慈祥地笑了笑,问道:“梓钦啊,你在禛儿身边待多久了?”
梓钦恭谨答道:“已将近五年了。”
“好,好。”兰昭远点点头,“都是苦命的孩子。”
陆梓钦微感疑惑:甚为相府少爷,虽然兰禛很孤独,但锦衣玉食,比起天下穷苦百姓,可谓是享尽荣华富贵了,老爷怎么会……不过,或许其中有些隐情,他也不敢多问。
“可有什么消息?”兰昭远寒暄几句,便切入正题。
“探子来报,炀国公主明日便会到达华尚。”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陆梓钦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兰昭远,应声退了下去。
华尚乃敖国的都城,是为衮衮繁华之地,其不仅仅是中心,更是居于交通要塞。一条名为紫玉的长河横贯于这片土地上,顾名思义,紫玉河因其河床盛产一种碧中微紫的玉而得名,只是经过千百年的淘洗,紫玉已难得一见,若是有人有幸寻得指甲盖大小的,也必会价值千金。
此日,柳梢青翠,乱花迷眼,浅草没蹄,新燕啄泥。华尚西隅郊外沐浴在融融春日之下,一派生机勃勃。官道上,一队伍浩浩荡荡而行,惊起了路旁林间的鸟雀,惹来阵阵啼鸣与扑腾之声。一华丽精致的马车被士兵紧紧护住,只见一素手掀开壁帘,露出半张秀丽无双的脸庞,灵动的大眼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事物。
队伍前方骑于马上的是位丰神俊朗的男子,斜眉入鬓,仿若天际绵长的山峦,双目深邃,恰如沉于万顷的大海,薄唇轻抿,不知是严肃还是毫不在乎。他面色平淡从容,着一身威仪的将军服,却不显得厚重笨沉,反而增添了些霸气。身下的神骏毛色纯白,身躯健美,是匹可遇不可求的好马。
此番炀国公主安锦来访敖国,宗诩奉命远迎,以保安全无虞。队伍渐近华尚,众人稍显松懈,宗诩却仔细听林间动静,眉头微蹙,似乎太过安静了。突然,他抬手打了个手势,士兵立刻聚精会神,精神抖擞,伸手探上了腰间的利剑,小心防备。
正在此时,林间传来箭矢裂空之声,士兵将马车围得滴水不漏,阻挡箭矢。宗诩依然从容淡定,抿着的薄唇扬起了不为人知的弧度,似笑非笑,他纹丝不动,可那密如雨林的箭矢却似偏袒一般,丝毫近不了他身。接着,他轻拍了下马头,便只听一声高亢的马鸣响彻林间,如暴雷,如洪流,一时间走兽止步,鸟雀惊起,顷刻,飞矢已无,只余林间不时的残叫哀嚎及愈发浓重的血腥味。
过会儿,林间走出一小队人,至宗诩马前,领头之人崇敬恭谨道:“不出将军所料,果然有埋伏。已尽数消灭,看装束,似乎是,是兰府的人。”
“哦?”宗诩眸中闪过一道异光,随即淡淡道:“启程。”
士卒领命,队伍向皇城方向行去。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
不愧是华尚数一数二的酒楼,曲水拥有着华丽精致的楼阁及兴隆的生意。当然,楼美,酒更香。其酒品种极多,醇美清冽,烈性大小视客人而定。曲水楼分为三层,其档次视层数而定,越往上,表明身份越尊贵,但倘若被视为主人的朋友,无论贵贱,皆可得到最好的待遇。
华尚的富贵之人皆以来此品酒为豪,此日,自是座无虚席。三楼一人临窗而坐,悠然自适,优雅地执起桌上的凤纹白玉杯,凑到唇边,轻嗅着那淡淡酒香,接着抬眸扫向窗外,嘴角噙丝莫测的笑意。
华尚的街道齐整宽阔,街市热闹非凡。这日,街道两旁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只为瞧一瞧迎接炀国公主的浩荡队伍。虽说华尚每日都有新奇之事发生,但作为华尚的百姓,对此等大事自然上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