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熠在木桶里呆的时间虽不长,但那水温早已凉了下来。红袖出去时也没把门拴上,连打几个喷嚏,陆熠赶紧从木桶里爬出来。胡乱擦干身体,钻进了被窝。终踏实睡到床上,想想适才红袖那靓丽的身影,嘴角不免挂上一丝笑意。终于可以在床上睡觉了,不多久身心俱疲的陆熠便沉沉睡去。
“陆公子!陆公子……”一阵焦急的催促把陆熠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
“啊……”陆熠伸了一个懒腰,吃力得揉了揉眼睛,恨恨问道:“你是何人啊?不认识你,再容我睡会儿!”转身欲继续睡去。
那人大急,连忙扶住陆熠要倒下去的身体,道:“陆公子,小人是来通报的。魏大人有请啊。你父母都在大厅等你呢!”
“真的?”陆熠顿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换上了不知什么时候送来的新衣服,跟在了那人后面。走出门外,县府的大院已经掌灯,虽是隆冬,天黑得早,县府大院,灯火通明,于白日里差不多。
不多时,便到了大厅,里面正坐着陆熠朝思暮想的父亲母亲。陆德治连月奔波,双鬓染霜再次听到儿子声音,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瞧向门外。云儿挺着微大的肚子,见陆熠憨头憨脑走进来,不禁喜极而泣。
“爹……娘……”陆熠毕竟是十岁的小孩子,自从进了那班房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亲人,两行热泪不争气爬了上来。扑到母亲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魏征不禁侧目,偷偷抹去眼泪,笑道:“陆熠啊,这不是见到爹娘了吗?怎么还哭哭啼啼的。应该高兴才对啊!”
陆德治也缓过神来,拉起陆熠的小手,牵到魏征面前强按着陆熠跪了下去,朗声道:“多谢魏大人为我娃主持公道,大恩大德,小人,小人……”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来报答那有钱有势的魏征。
魏征呵呵笑了笑,太师椅上缓步下来,搀起陆德治,拱手,正色道:“我大唐建国以来,励精图治,正气长存,陆熠本就没什么罪责,老夫只是稍助一臂之力而已,何用道谢。倒是老朽要给陆熠小兄弟赔不是。”说完身子鞠了下来,一鞠到底,道,“万望陆小兄弟,体谅老夫来迟,多受了几日的苦头。”
陆熠傻了,那魏征先是称呼“陆熠”,接着是“陆熠小兄弟”,再是“陆小兄弟”。几句话便把两人距离拉近不少,不愧是老狐狸级的人物。
不光陆熠就连陆德治和云儿也不知所措,愣了半晌,陆德治才扶起了魏征,道;“大人啊,这不是让小人折寿吗。”
魏征一摆手,道:“出了这等事,老朽愧对陆小兄弟,愧对陛下,愧对朝廷啊!”
“大人爱民如子,何来愧对朝廷。反倒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啊!”在一旁的张安这时插嘴道。
因为当日在大堂上的表现,魏征对这张安映像颇好。张安通知陆熠父母回府后,便把他留在了大厅,打点晚宴事宜。此时明知那张安一记明显的马屁,心里却舒服之极。
“儿啊,亏这位官爷马不停蹄赶来通知,我们才见得这么快!”云儿不知张安的心思,对着陆熠说道。
陆熠白了一眼张安,知道那张安可没安什么好心。直瞧得张安浑身一个激灵。张安躬身道:“应该的,应该的!小的去看看下面准备得怎么样了。小的告退!”急忙退出大厅,出门时撞到了端菜来的红袖。红袖一个趔趄,差点把那酱肘子汤溅了出来。换做平时张安早就拳脚相加,可后面有位魏大人在不好发作,哼了一声,踱着大步离开。
红袖整了整衣衫,继续端了盘子,放到桌上便退了下去,临走满脸红霜,意味深长看了陆熠一眼。
陆熠莫名其妙,转而想起洗澡房里那一幕,顿时明白过来。那红袖虽已豁出去了,毕竟也是姑娘身子,难免刮燥。现时,他对红袖的感觉有一丝怪异,自认为她是为了自己性命,投怀送抱、不顾名声的坏女人。否则不会自己送上门来,给自己“睡”了。赏了她一个白眼,低头思索是不是做一个顺水人情,把这女人收归“帐下”。又想自己那“活”是否如圣天志说的那般还没有发育成熟。患得患失间,竟愣在那里。
见陆熠失神,陆德治耸了耸陆熠的腰,道:“儿啊,大人叫我们入座呢!”
陆熠“哦”了一声,却看到自己的父母正踌躇着不知是否真的顺了那魏大人的意思,来一个“家常便饭”。陆熠看了下暗笑,原来父母也有拿自己当挡箭牌的时候。明明眼馋这一桌子的美味,偏偏碍于魏征这位大官的地位,叫自己一个小屁孩先入席。
魏征老于事故,怎不知道。一手拉过陆熠,笑道,“陆小兄弟,今天的一桌算是为你三月的无妄之灾压惊。哈哈……”
魏征的笑声仿佛一道涟漪,适才尴尬的气氛被这一笑,荡得无影无踪。在见儿子坐了下来,陆德治和云儿极扭捏得坐了下来。
晚宴山珍海味,魏征魏大人没有一丝官架子,宾主尽欢。倒是随后而来的护卫,兢兢业业守在门口,让人依稀知道桌上风烛残年的老人乃是当朝一位大员。
最后,陆熠被魏征留了下来,说是有要事相商。陆德治也知趣得告退,夫妻俩在张安是安排下,在东侧厢房歇下。
大厅只剩魏征和陆熠两人。魏征居朝南主位,陆熠朝东。
魏征此时才正经得打量起眼前这位十岁的“陆小弟”来。作为两朝元老级人物,对自己的相人之术颇为自信,自认从不走眼。可这位“陆小弟”,他怎么也看不透。年仅十岁,不惧县官徇私枉法,敢托人上京告御状,令人称奇的是,居然也告成了。对自己这位当朝大员也丝毫没有害怕。看他的父母也是忠厚之人,怎的生出来的儿子却这般不同?方才大堂之上,居然还跟那大食公主侃侃而谈,说明对那番邦语言熟谙于心。魏征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他真的只有十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