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说话间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我却听得云山雾罩。依稀只能猜出伯重和陆景温的恩怨要上溯到了前一世,按照伯重以前和我说过的,具体时间基本上是在天启大爆炸之后,但因为天启皇帝在位时间非常短,只有短短七八年的年景,所以陆景温的活跃年代应该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在位期间。
原来陆景温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人妖了,怪不得看起来跟天山童姥似的,我脑补了一下陆景温歪在大殿上,底下人集体拜见“姥姥”的场景,不由的就想狂笑,但碍于如此严肃的场面,我还是硬生生的憋住了,强行让自己继续面无表情的听下去。
而接下来伯重所说的“大宗伯”“祀大神享大鬼”这些词,我就完全听不懂了,只能隐约猜测应该是负责祭祀、礼制的官名,古代对祭祀方面是非常重视的,以前就有“国家大事,在祀与戎”的说法,就是一个国家最大最重要的事就是祭祀和战争的意思。
因着这一重要性,中国古时关于祭祀一说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史前新石器时代,一般祭祀的内容除了庄严的国祭,还有民间的一些驱鬼祈福的小型祭祀,但不管大小,这种仪式的担任者就是我们所说的巫觋,或者叫做觋人,巫师。当然了,各民族的称谓也不尽相同,但是性质是类似的,比如之前提到过的吴大哥的外婆就是门巴族的觉母,还有满足的萨满等等,都是属于同一范畴之内。
难怪陆景温会说他大宗伯的身份在伯重面前是班门弄斧,的确,要说巫觋,伯重那真可谓是祖宗!
这两人在这追忆似水年华,我在一旁完全就是当有声故事听,听着听着居然还觉得相当带劲儿。
伯重继续说:“之后我回了昆仑,你在世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趁着乱世祸乱人间,找到了我的老熟人狐三,问出了我的身份,并且知道了还有少黎的存在”
伯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肯定的语句,他是在陈述,而并非反问。
陆景温也接的平稳,点点头,长叹了一声似在回忆:“不错,你也知道我追求的到底是何物,我不像狐三,他身在五大家,必定好修行,我却只有在乱世才能多得些好处,那真是一段不错的年景啊!”
伯重却摇摇头:“你在避重就轻,我们谈话的重点在是,你调查了我和少黎”
“呵呵……那又如何?”
“所以,在这一世,我一出身你就已经知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陆景温摊摊手表示的确如此,“终是被我等到了,不是么?”
伯重却再一次摇摇头,笑的更为古怪,“我一直知道你在监视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闻不问?”
陆景温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因为我既知道你所求,更知道的是,你找到他也没用”,我正听得起劲,伯重忽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身体里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于你丝毫用处也没了,呵呵,怎么样?很失望吧?”
此话一出,陆景温的脸瞬间就变了,阴狠的目光顿时向我扫来,从上到下来回审视,我竟被他看的发毛,“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他不能助你得道,你现在就是把他拆了也没用,他的身体里的东西被人封印住了,连我也解不开。”伯重笑的很欢畅,并且不坏好意,我却忽然恍然大悟,心道卧槽,他们口口声声说的“少黎”,原来就是我!
陆景温还是不能相信:“你说的话一向不可信”
伯重扮了一个十分冤枉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的浮夸:“这次不由得你不信,起初我也不大相信,为了查证,我还特意让白家人上了他的身,事实证明,的确有人在我之前找到了他,到底那个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封印,我就不得而知了……”
“白家人?白萱歌?”陆景温皱皱眉,立即问道。
“没错,诶呀呀这可真是巧,你瞧这个世界多小,既然你们认识就方便多了,你大可去向萱歌确认,看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伯重一副“太好了”的雀跃表情,看的我简直想跳海。
陆景温脸色更加难看,依旧坚定的摇摇头,“我还是不信任你,我要亲自查看查看,小哥,能否把左手给我?”
我当即就有些不大乐意,这两个人谈了这么半天,话里话外的简直就是拿我当件货物讨价还价,怎么着?这是还要验货了?
我不由的就梗直了脖子,伯重一看我不动,忽然就攥住了我的手腕向前一滞,这****的出手太快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一下就扑到了桌子上,左手被伯重一拽就直接给拽到了陆景温的面前。
“来,随便检查!”伯重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我回头恨恨的盯着他,真的想在那张脸上打个桃花朵朵开啊,如果再能踹俩脚再碾两下,那就更解气了!
陆景温也丝毫不客气,当即就把手指搭在了我的左手手腕处,我闭着眼睛装死,谁想这死人妖切脉还不止,居然又来翻我的眼皮,然后冰凉的手探到我的颈下大动脉处,足足停顿了一分钟之久这才放开了我。
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市场上被贩卖的驴子,买家翻翻蹄子看看牙口,简直他娘的尊严扫地!
陆景温松了手之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一片颓败之色,腰背松垮了下去,重新握在龙头拐杖上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怎么会?怎么会?!”
“我足足等了几百年!几百年!”
陆景温似是魔障了一般,连胡子都抖了起来。
伯重闲闲的看了半晌好戏,支着身子问:“我没有骗你吧,封印的人力量不可估量,你也看到了,我都解不开的东西,想必你也没这个本事!”
这句话几乎像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陆景温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挣扎了许久才闭上眼任命的摇摇头,“哎……是老天要亡我啊!”
伯重换了个姿势,他在这个时候心情分外的好,那种愉悦的气场都快溢了出来,可想而知,如果是我在如陆景温一般如此伤悲的时刻,身边有个这样幸灾乐祸的家伙看好戏,我一定拼了老命也要先灭了他在说。可是此时的陆景温似乎已经万念俱灰,连眼皮都没力气再抬起来。
这个尴尴尬尬的时刻维持了三分钟左右,大概是伯重看戏看够了,忽然啧啧两声,幽幽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陆景温双眼骤开,整个身形都提了上来,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有办法?”
伯重又啧啧了两声,似乎是还在考虑要不要说,看陆景温几乎等待情绪快要发酵成暴怒时,才慢慢继续说道:“你无非就是求得道,免遭轮回,是不是?”
“不错!”陆景温回答的很干脆,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看你现在的状况,你从达观道人手里得到的东西也维持不了多少您了,是不是?”
“……不错”
“我倒是有别的办法助你,啧啧,你也知道我在谁的手下当差……”
“我主婉妗,你……难道想从她那里偷盗?”
伯重“嗤”了一声,道:“当初穆天子去求她都不给,宝贝一样的收着,我自认为没那个本事,这条是死路,你就别想了!我说的是其他方法”
陆景温皱皱眉,大约是嫌伯重太啰嗦了,我也听得颇为着急,心道平时惜字如金的,这个时候你丫卖什么关子,有什么话麻溜说吧!
伯重神秘一笑,终于说到:“我的意思是,我在我主婉妗手下公差,查的就是人间冥界动荡事,我宋时来到世间时,曾追查到一个猎鬼师,你也知道猎鬼师猎鬼炼丹有很多用途,其中有一种丹药便是助人得道成仙的灵药,那个猎鬼师叫做江无崖,天资甚厚,若不是他留在世间另有图谋,他早已得道成仙,也许这会儿我们已经在昆仑成了同事也说不准!”
“同事?!”我几乎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伯重这词儿用的……啧啧!
陆景温显然不理会这些细节,“哦?”的一声,立即追问道:“他现在在哪?”
“江无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查不到他现在究竟何处,但要说真是缘分,这个人多多少少与你还有些瓜葛……他的弟子你倒是认识,梅掌柜此人,你应该没忘吧!”
“梅掌柜是江无崖弟子?!当真?”陆景温显然没想到会有这层关系,一时间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你当他是个黑路上的小人物,却不想他还有这层身份在,我和江无崖渊源颇深,寻到了些蛛丝马迹,细下一盘问,果然和他有关系,如今人我已经带回来了,你若不信大可找他细问。”
陆景温顿了顿,“可既然梅掌柜是江无崖弟子,他也应该学到些本事才对,可此人不仅无过人寿命,身上还缠了鬼气,如今半人半鬼,怕是根本没有几年可活了,他都尚且如此,有何本事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