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使者前来为他求娶福安公主,本就是个幌子而已。景辉帝真正想娶的,是那个在白马寺后山的女子。他的使者根本是为了赵落华而来。只是,当日在白马寺后山的女子本就不只一个,也许景辉帝看中的是另外一个也说不定。”
他的眉梢轻挑,一脸打趣的望着颜染,之前脸上的冷意也渐渐消散了。
“你的意思是当日景辉帝看中的是我,使者发现弄错了,所以想要将我要去北疆?”颜染皱了眉头,一脸的怀疑。
听说景辉帝这次并没有亲自前来,只是派了求亲的使节。那****出现在白马寺后山的时候正是傍晚,夜色昏暗。这个使节又怎么能肯定当日景辉帝看到的是自己而不是赵落华?
风不吝却又轻轻一哂,摇了摇头:“景辉帝当时指定的可是赵落华,那个使节又怎么敢擅作主张。我想就是他也没有想到,当日出现在白马寺后山的两个女子,竟然都阴错阳差成了他的备选皇后。”
看她一脸疑问,眼神之中闪烁了惊讶的微光,他又轻笑道:“卫国公的嫡幼子吕博威,眼下正在威武将军的麾下历练。他本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却在赵克生的一力提拔之下短短半年已升为了参将。而他,正是吕淑妃的亲弟弟。”
她顿时恍然大悟:早就听说威武将军善于逢迎贵人、溜须拍马。没想到他的手段如此了得,早在半年之前,便将棋布到了吕淑妃的幼弟身上。难怪一向不插手圣上之事的她,竟然一反常态的说要为自己摆平圣上的赐婚,极力怂恿自己嫁往北疆。
“可是,圣上真的如此听淑妃的话,竟然收回了那道封赏赵落华的圣旨?若是被景辉帝日后发现,岂不会造成两国的争端?”她轻声问道,脸上惊疑不定。
若是景辉帝真的看中的是赵落华,一旦自己嫁入北疆,等待自己的可就是帝王的雷霆之怒了。恐怕这就是赵落华想要的,看来她对自己可是恨的狠了,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报复自己。
“皇上为什么不愿意?他曾经数次想要派君夜析征讨北疆,却被君夜析以粮草不足的理由拒绝了。有此夺妻之辱在前,君夜析恐怕会被激起血性,直接挥刀北下,皇上可是乐观其成呢。也只有你们这些女子,才会以为这是什么恩宠。恐怕淑妃娘娘,现在正在沾沾自喜呢。”他目露鄙夷之色。
颜染的面色却越发的惨白起来:若是只有吕淑妃在其中参与,她联合了风不吝,或许还能想出什么解决之道。可若是连圣上也牵涉进来,甚至这根本就是圣上的授意,她还能有什么办法逃脱嫁往北疆的命运?
看她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样子,风不吝的脸色也渐渐的凝重起来:“眼下这件事,确是十分难办。恐怕淑妃娘娘很快便会找了理由,让圣上下旨解除你和君夜析的婚约。”他叹了口气,如愿的看到她的脸上仅有的那丝血色也消散了。
若不是这个女子,君夜析怎么会身受重伤,又怎么会不顾伤势日夜赶路,奔向千里之外。看着她惨白的面色,他的心里竟涌起了一些快意。
“我看完你送来的信,便派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到了他的手上。今日一早,他给我回了一张字条。只是我完全看不懂,所以才拿来给你看看。”他扬了扬手中的纸条,缓缓的说道。遗憾的看到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了几丝惊喜的神色。
一阵风从他的身旁卷过,转瞬之间,他手上的纸条已经落在了颜染的手中。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道她还练过轻功,竟然跑的如此迅速,连他都来不及防备。
她却并不理会他讶异的神色,只火速的将那张字条展开,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凤凰签。
颜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日月老阁的禅房之中,只有她和慧远大师,连流苏也被打发的远远的,不容靠近。
慧远大师本就是得道之人,又显然对这签文的事十分避忌。他既然知道避开众人,与自己在禅房之中独谈,显然不会轻易将此事宣扬出去。
君夜析,又怎么会知道那只签的事情?他接近自己,又会不会与那只签文有关?
想到这里,她微微摇了摇头:若是他真的为了那只凤凰签接近自己,又如此坦荡的让自己知晓?更应该将此事瞒的滴水不漏才是。更何况她已经是两世为人了,若还看不清人心的善恶,岂不是枉费她重生一遭?
只是眼下,他写下这凤凰签,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见她的面色闪烁不定,显然也是不解其意。风不吝嗤笑道:“我还当你们心有灵犀,能够一点就通呢。没想到你也不知道。罢了罢了。话说回来,听说你和赵落华当时在白马寺中,都求了一支签。可是与这个有关?”
听他此言,颜染却是眼前一亮:她差点忘了,当日除了自己抽了一支签文,赵落华也在月老阁中抽了一支昭君签。难道他的意思是…
威武将军府的后院,一个紫衣丫鬟轻手轻脚的从赵落华的房中退了出来。她的手中捧着一盘破碎的瓷器,脸上密布着斑驳的伤痕,有泪光在她的眼眶之中闪动。
“蝶衣,大小姐又发脾气了?”一个蓝衣丫鬟见她形容可怖的走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蝶衣却立刻上前掩住了她的嘴,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大小姐自从那日去西街的夜市闲逛,回来莫名其妙的短了头发以后,性子一天比一天的更为暴躁起来。她们几个贴身的丫鬟,有哪个没有受过她的责打?
她的鞭子更是泄愤一般频频朝她们如花似玉的脸上扫,丫鬟之中长的最为出挑的羽衣竟活活被她打死了。
往水盆中望了眼自己脸上交错的疤痕,她的一颗心渐渐的凉了下来。大小姐贵为威武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身边怎会容的下相貌残缺之人?恐怕很快,她便会被拉去随便配给庄子上的农夫。
想到上次随大小姐去乡下的庄子,看到的那些衣衫褴褛、面色饥黄的农夫,她的手不由的收紧了。她自幼便被卖来将军府,根本没受过什么苦。让她烹茶绣花倒还可以,可若让她做饭洗衣,还要下田操劳。恐怕她过不了几天,便会被活活累死。更何况那些农夫还时常半饥不饱,她长这么大,可从未饿过肚子!
她的心下一慌,手中的盘子便有些歪倒,零零星星有几片碎瓷片掉在她手上,将她的芊芊玉手割的血肉模糊。她的心也随着手指一起刺痛起来。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还年轻,外面天大地大,总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不过做什么总比在农庄累死要好!
她当下便下定了决心,匆匆收拾了衣物。趁着夜深人静,买通了看门的婆子,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才刚一出将军府的大门,便有一条黑影慢慢的跟了上去…
北疆国的使臣火步尘正坐在一间清雅幽静的茶室雅间之中喝茶。他点的是这间茶楼中最好的冻顶乌龙,此时杯中的叶片将散未散,茶汤清幽,回味甘醇,正是品茶最好的时候。
他正沉醉在茶香之中,细细品味。却听旁边那间雅室的门被人嘭的一脚踹开了,一阵杂乱的声音在隔间响起。他正要怒斥,那门却又被嘎吱一声掩上了。
微微皱眉,他不耐的起身想走,可看看杯子里尚未完全舒展的叶片,他却又有些可惜:这几钱茶叶,可把他大半月的俸禄都花掉了。若是还未品完便走,岂不是糟蹋了白花花的银子。不知能不能问店家买下这个茶壶,将茶水一同装走。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豁出北疆国使臣的脸面,让店家饶他一个茶壶带走,隔壁却传来了激烈的对话声音。
这些京城之人,动不动就称他们北疆是番邦蛮夷,毫无礼貌教养。可看他们的行事,可还比不上他们北疆之人呢。怎能在茶室之中喧哗?
他站起身来,准备敲敲旁边的墙,让隔壁的人注意一下影响,可却突然僵住了。
那影影绰绰的谈话之中,竟然牵扯到了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那不是他此次前来,为帝君求娶的未来皇后吗?
他心下好奇,立刻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的听了起来。
“蝶衣,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你疯了吗,逃奴可是死罪。你赶快回威武将军府,大小姐向来对你宽厚,一定不会责怪你的。”一个男人激动的说道。
“不,哥哥,我不要回去。大小姐现在心情不好,若是将我抓了回去,一定会活活打死我的。”一个清脆的女声苦苦的恳求道。
火步尘微微挑了挑眉,看来这未来的皇后,脾气倒是不太好。不过逃奴之事,纵使是在他们北疆,也是可以打死发卖的,倒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