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师绮突然派人来,请程幺到他的府上喝酒。
虽然程幺带领着伙计们在汝阳县混得风生水起,但和尹师绮这个地头蛇并没有瓜葛,相互之间并不越雷池半步,突然就派人请程幺喝酒,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当时程幺拿着尹师绮的亲笔信,先是踌躇一番;本想拒绝,但程幺毕竟是汝阳县一方豪杰,如果不去,肯定会被对方小看;明知道是鸿门宴,还是决定去一趟。
李季知道程幺既然已经决定,换作是谁也阻止不了,于是留下了张仲暂时统领这些伙计,他和程幺带着两个得力的心腹去赴宴。
双方见了面,少不了说一些“久仰”“幸会”的场面话,然后开宴。
宴会比较考究,尹师绮宴请的人,除了程幺他们四个,还有一些汝阳县的豪绅,真可以说是高朋满座;一干人喝着酒,有舞姬和歌妓助兴;酒宴自始自终没什么异样,尹师绮频频敬酒,说一些奉承的话,程幺自然也要捡一些得体的话来应对。
待酒过三巡,程幺提出告辞,尹师绮也不加挽留,从堂屋送到院里,当一干人走向大门时,李季发现程幺走路脚有些打飘,开始以为是喝醉了,不过……程幺的酒量李季了解,真可以说是千杯不醉,但在酒宴上,程幺喝下去的酒,还不及他平时酒量的半成,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李季满腹狐疑的当口,程幺等四个人在尹师绮等人的簇拥下,绕过照壁、即将走到大门口时,突然从院子两旁冲出好几十号人将尹师绮这一方人和这四个人隔离开,将这四个人包围在当中。
以程幺为首的这四个人并没有慌张,程幺笑道:“果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伙计们,咱扒了那个黄鼠狼的皮!”说着拉开架子预备横扫千军。
可是,平时孔武有力的程幺,此时竟然手脚发软,站在原地有些摇晃。
这是怎么回事?李季愈发不解,他肯定这酒里没问题,如果有问题,他李季以及另外两个人肯定也会有类似的反应,但除了微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感觉,但此时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当下这四个人都亮出藏在身上的短刀试图突围。
然而包围他们的这些人早就做好了准备,每人手中都握着长刀,若没有过人的武艺,只怕是一出手就被碎尸万段,亏得李季自从跟随了程幺后,弃文从武,在短短的两年内,也练就了不差的身手。
程幺也发觉自己不对劲,对李季喊道:“你先走,俺挡住他们,伙计们都交给你了!”说着先用短刀格开一个人的长刀,接着将这个持刀的人一把横着抓起来,当作木棍挥舞开,随着这个被当作木棍挥舞起来的人的嚎叫,挡在大门的人被打退了一大片,大门让出来之后,程幺将手里的人一转腰抛入人群,接着砸倒一片,门口完全腾出一片空地,程幺突然叫道:“李季,快让另外两个兄弟送我到墙外。”
紧接着这一声,李季还没来得及施令,带去的那两个心腹用短刀逼退面前几个人后,转身跑到墙根下,一蹲,让程幺踩着他们的肩头,他俩一齐快速站起,将程幺弹向墙头,此时李季尽管拼命厮杀,还是没能阻挡身后那些人的刀砍在将程幺送出墙外的这俩伙计身上。
眼看李季也要倒在乱刀之中,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大门被轰开,木屑崩得所有的人后退了好几步。
大门碎了!
一个半人高的石狮滚了进来。原来程幺拼尽全部的力气,竟然硬生生将门口的石狮抱起来,砸碎了大门。
“松明,快走,俺把伙计都交给你了。”程幺说着就冲了进来。
尹师绮这一方人被程幺惊世骇俗的勇力镇住,在程幺面前不敢移动半步。
李季乘机冲出大门,在大门口回头招呼程幺,“哥哥,快走。”
话音未落,却见程幺腿一软,跪倒在地。
“快走,伙计们都交给你了。”程幺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中气明显弱了下去。
李季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只得忍着泪水,头也不回说道:“哥哥保重。”
李季说道这里时,眼睛湿润着,曹谦却听得呆了,他自我感觉,凭他的勇力,难有人可匹敌,想不到这个程幺如此惊世骇俗,简直是西楚霸王再生。
“后来。”李季继续说,“俺回来后,准备反击,事先派出伙计打探情况,方知道程大哥被生擒,俺一直奇怪,我们赴宴的时候,俺没事,为何程大哥如此,这样可知酒里没有下药,否则,以程大哥的勇力,我们四个人绝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那哥哥是怎么发现是张仲出卖的你们呢?”曹谦也非常疑惑。
李季先将曹谦面前酒坛拖过来,捧起扬起脸来往嘴里倒了一气。
喝完这口酒,李季方才说道:“俺从尹师绮的府上突围回来后,身上带了好几处刀伤,顾不上喘口气包扎伤口,把张仲叫来,让他带领所有的伙计找尹师绮算账。”
“你们去了吗?”
“没去,张仲对我说,大哥生死不明,先派伙计打探清楚再做决定,我听了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接下来,张仲带回来消息,大哥被生擒,尹师绮也放出话来,如果我们不找他的晦气,他就留着程幺哥哥的命……”
“嗯?”曹谦一扬眉毛,现在老曹三被掳走,一定是尹师绮故伎重演,以人质来要挟、瓦解他曹谦。
李季继续说道:“俺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肚子的愤懑真的无处发,当时程大哥遭难的事,还瞒着下面的伙计,就怕他们闹出乱子,接下来,俺没经过张仲,直接派出几个心腹打探消息,谁知道,无意当中发现了一件事情……”
“发现了张仲……”
“是啊,伙计回来说,他夜探尹师绮的宅院,意外地发现了张仲用斗笠遮面,出入尹师绮的宅子;我一下就明白了,程幺哥哥为什么会被生擒,我们对张仲极为信任,平时都是张仲照顾程幺哥哥的饮食,一定是他平时在程幺哥哥的饮食里做了手脚!”
“可恨!”曹谦插了一句。
李季继续说道:“俺一得到这个消息,事先没有声张,待张仲从外面回来后,俺单独将他叫进一间屋子,问起这些事情;本以为这厮会讨饶,谁知道这厮冷笑着对俺说,不错,就是他做的手脚,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再隐瞒什么,程幺已被尹师绮囚禁在他的私牢里,如果想讲兄弟情谊,你李季最好让位,让俺张仲接替大哥的位置。”
“你答应他了?”
“俺不能不管程幺大哥,只能无可奈何,将所有的伙计召集在一起,宣布程幺大哥隐退,他李季也不想过问世事,委托张仲打理手中的买卖。”
“张仲虽然阴狠,可是他绝不是做大哥的料。”曹谦摇头说道。
“正是,伙计们在他手底下,散的散,没散的,日子过得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不过,为了救出程幺大哥,俺只能卖疯装醉,等待机会,暗自收拢一些信得过的伙计,日夜打探传递消息,不想机会还没等到,先等到你这厮。”李季说完,颇为欣赏地一拍曹谦。
曹谦连连说惭愧。
李季接着抱起酒坛子灌了一大口酒,把淋在胡须上的酒一抹,问道:“贤弟,你下一步的打算做好了吗?”
曹谦有些羞愧,将父亲老曹三被内奸掳走的原委说了一遍。
李季并不着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说道:“令尊现在倒无大碍,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曹谦心里说英雄所见略同,嘴上说:“哥哥千万帮我,不早点想个稳妥的办法,万一家父出了意外,我曹谦可背负不起不孝的罪名。”
“也好,贤弟先回去等信,俺这头帮贤弟想想办法,定要打探出消息。”
曹谦和李季剪拂过了,起身回到冯老混的宅院。
冯二他们三个此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见曹谦回来了,如同丢失的孩子再次见到父母,一齐扑过来,其中冯二说道:“哥哥可算回来了,正如你所料,信来了。”
四十一章以牙还牙
曹谦一听冯二说“信来了”,就像是被燃着的香头燎了屁股,几乎是一跳,“快,拿给我看!”
冯二忙将一个信封递给曹谦。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也没糊封,曹谦既害怕又破迫不接待地将信瓤抽了出来。
内容写在一张八道红色竖格的宣纸上。
曹谦抖开信纸。
一行繁体、行草字迹落入他的眼中。
字不多,就一行。
称呼落款全没有。而且很简短。
限汝本月十七,到瓦子西兰馨院商谈是荷,如若拖延,汝父自难保全。
字虽然不多,但措辞阴狠,字字都透着步步紧逼的意味;曹谦看完这行字,脸上扫过一阵阴森的杀意,然后看看冯二问道:“本月十七,是哪一天?”
冯二刚歪起脑袋想,冯老混在一旁抢先说道:“就是后天。”
“后天!”冯二和三卓子不约而同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