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史密斯不动声色地说。果真身边人猜想得没错，阿比盖尔叫他前来就是要追究他擅自行动之过。他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死了登记在册的零护卫焰之子早晚都会知道，那可是个运筹帷幄的男人，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阿比盖尔耳朵里了，仅仅才过了半天。
“新闻都已经播出了，你们动静那么大，我很难不注意到。”
“所以你是为这件事叫我过来？”史密斯压着声音问。
“算是吧，但还有别的事。”阿比盖尔说，“本来这件事我也是不想管的，与我无关的事情，自然有其他的人来管你……可你擅自做出的决定，差点暴露了我的人。”
“你的人？”史密斯忽然冷笑一声，“我知道了，是阿里萨加吧。”
在圣地亚哥的时候，史密斯确实见过那个跟在阿比盖尔后面的、跟屁虫一样的小伙子。很多人都见过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那座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阿比盖尔的意思和想法，很多时候也是由这个年轻人来传达的。
阿比盖尔没说话。
“告诉我，阿比盖尔，”史密斯逼近一步，饶有兴趣地问道，“焰之子知不知道有这么个编外人员？”
这个晚上他仿佛刻意要逼一些这个如水又如刀的男人。
“没关系，你可以去告诉焰之子，”阿比盖尔直视着他的眼睛，声线依旧毫无起伏，“他确实不在种族的登记名单上。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帮你联系上焰之子。”
史密斯沉默了。他本来觉得，通过这种不动声色地反问，他已经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可通过男人的反应判断，他忽然明白了，这种话根本威胁不了他，他所以为的优势和主动权，其实根本是不存在的。
是啊……阿比盖尔怎么会是在乎这些的人？
他的任务和阿比盖尔是不一样的，他们在焰之子面前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他猜得没错，阿里萨加从不去找焰之子报道，任务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焰之子的人。阿比盖尔确实私下培养了亲卫，但那又怎么样呢？随性如那个黑色风衣的男人，焰之子又怎么能完全控制得了他？他就算有一天，真的到焰之子面前，告诉他我的任务完成不了，滴血的誓言失效了，焰之子也不会要他的脑袋。
这就是他和阿比盖尔的区别。
是的，没错……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的野心从未消失。它只是被另一种孤单的寂寞的决绝的情绪给掩盖了。这种野心就像春末夏初的爬山虎一样，绝不似玫瑰牡丹一样娇艳，也不似桉树白杨一样高耸，只是无声无息地用它的触角，同他复仇的决心一起，覆盖着整片视野。
“但你要去报告，也要等这件事解决完之后，”阿比盖尔冷冷地说，“你应该知道，不在普通人类面前动手，这是不管银瞳战士，还是零护卫，都不能跨越的线。你这么做已经违反了四族共同的契约，而且……你还失败了。”
“契约？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战场上，竟然还有契约这种东西存在？”史密斯冷笑，“你告诉我，如果种族都面临灭绝的命运，我们遵守这种契约，有什么意义呢？”
“史密斯，你是个战士，你恪守着自己的规矩，也有自己作为战士的荣耀。”阿比盖尔冷冷地看着他，“可种族也有种族的规矩，你可以怀疑它，甚至对这种规矩嗤之以鼻……但破坏了规矩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阿比盖尔拇指一弹，两指宽的刀身就露了出来，在夜色里反射着寒冬般的白光。
史密斯静静看着那道凭空出现一样的锋利的亮光。
“他叫艾瑞克。”他轻声说。
“谁？”
“昨晚死在那里的零护卫，”史密斯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比盖尔，“他叫艾瑞克·怀特，如果昨晚你和阿里萨加真的经过了那里……你们应该去救他，而不是事后在这里追究我的责任。或许他也看到了你们，也期待你们来自同族的支援。但是你们没有，所以他死了，一直孤军奋战。”
史密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
“但是任务的命令是你下达的，你完全可以阻止他去。”阿比盖尔毫无避退地迎上了史密斯的目光，“是你害死了他。”
“阿比盖尔，你以为，艾瑞克在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活着回来了？不，他心里很清楚，他独身一人，面对的是十几个高血统的护零者，但他还是去了，毫不犹疑。”史密斯声音低沉地说，“他的血是在战场上流干净的，可你呢，你立下誓言去杀那帮孩子，如果当初你做到了……他也就不会死。”
他直视着阿比盖尔的刀光，他知道，如果阿比盖尔想动手，整间屋子刹那之间都会被洪水般的白光填满，他甚至都会来不及反应。他来这里连一把刀一把匕首都没带，但他不怕，说起话来，毫无惧色。
反而是阿比盖尔不说话了。史密斯心里冷笑了一声。
阿比盖尔说他是战士，没错，他是个战士，零护卫种族内部就分为谋权者和战士，他是注定踏上战场的那一种，他也有战士的原则。艾瑞克也是战士，他们会为了种族前赴后继，毫不犹豫。在他们的行事作风里，失败就意味着死亡，这是很正常的……但阿比盖尔似乎不这么想。他的心里已经被往事和私念填满了，他们是不一样的。当初他滴血为誓，围着整个地球转了一圈，不也是刀不沾血地就回来了？
一个独行侠，怎么会明白他心里的大义？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私下派零护卫在公共场合发动袭击是不合规矩的。但他再不合规矩，也轮不到阿比盖尔拔刀。放眼整个火系血脉还有比他阿比盖尔更不守规矩的么？说白了，他会生气，不是他觉得自己没错，而是纵然自己有错，阿比盖尔也没什么资格指指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