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茹麻木的看着,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似乎要把这个皇宫湮灭,李诗茹颓然的站在床边,她并没有落泪,然而她空洞的坚强和麻木却始终逃不过雨水的点点滴滴冰冷,那些雨水像眼泪,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纵横在了李诗茹的脸上,仿佛爬虫一般,横行肆虐而过。
柳含翠从外面走进来,低声说道,“娘子若是不困,含翠陪娘子说说话吧!”
李诗茹无声的摇了摇头。
柳含翠柔声细语的说道,“那我给娘子准备一桶热水吧,等下娘子泡泡热水澡,这样湿漉漉的睡下容易感染风寒的。”她说完用她温暖的手轻轻的合在李诗茹的手背之上,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李诗茹呆呆而立,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了,冷雨哗哗的下着,仿佛永不停歇一般。
柳含翠走了进来,道,“娘子,水已经备下了。”
李诗茹木然的由柳含翠领着,慢慢的沉入到了热水之中,温暖包围,内心钝痛,这一切似乎是虚幻的,却又如此真实。
李诗茹沐浴完了之后,由柳含翠搀扶着进入了暖阁,李诗茹闷闷的说道,“翠儿,给我拿一坛子酒来。”
柳含翠答应了一声,取了酒来,知道她心情郁闷,也不多说,退了出去。
窗外雨声潺潺,风声萧萧,本就是冷雨敲窗,那堪风雨助凄凉,又牵动了李诗茹诸多的离情别恨,人世凄凉,李诗茹靠在床榻之上,大口的喝着酒,却不知道那酒是何种滋味,酒量不好,又喝的颇多了些,李诗茹很快就感觉到究竟浊重的力量在身体之内窜动,胸口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一般,面红耳赤,胸口发麻,她的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她踉跄着从寝宫之中走了出去。
大雨未停,雨丝从海棠树的枝桠间穿梭下来,在宫灯下闪烁亮光,滴落在李诗茹的额头之上点点清凉,李诗茹站在大树下,茫然的看着天幕,笑道,“快点劈个雷下来,劈死了我,就一了百了了。”
宫人已经都睡下了,这寝殿之内历来只有李诗茹一人,此时又遭了禁足,更是无人踏足。
一个人站在暗处,静默的看着李诗茹,眼中闪过一抹雪亮的光来,心中掠过一丝疼,她到底是那个真的尔朱英娥还是那个假的尔朱英娥呢……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跳了下来,他走到了李诗茹的身边,伸手擦去了李诗茹脸上的泪水,她的脸上有红肿,眼神迷惘,浑身湿透,那个调皮乐观的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这个落魄失魂的女子。
“诗茹,你可知我有多思念你吗?”高欢轻声的说着。
高欢试图拥抱李诗茹,李诗茹的脑袋里还有半分冷静,以及被究竟刺激出来的粗暴和不训,一把推开了高欢,说,“要不是你,我能被带到这个鬼空间里来吗?要不是你,我能在这破皇宫之中跟这些四六不通的混球古代人打交道吗,要不是你,我会帮人却白白的挨了一巴掌吗?从小到大,我父母都没舍得碰我一手指头,我想他们,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只看到我的笑脸,可你看到过我心里流过的眼泪吗?”
李诗茹说着哭着,高欢的目光了然中有一些隐忍的疼痛,仿佛有一抹晶莹慢慢的在大雨中渗透了出来。
李诗茹在纠结着的疼痛与怨恨之中陷入了昏沉,她极力挣扎想要遗忘,想要从这样如梦魇一般的梦境之中醒过来,又极力挣扎着想要遗忘,却在这夜雨萧萧之中,陷入了黑暗之中,夜雨声声,如刻漏一般一滴一滴的重重砸在了李诗茹的心头,和着时光的印记一同残忍而决绝的碾过她的脑际,黑暗覆盖。
她模糊的记得,一双温暖的手抱着自己,湿衣衫尽落,温暖的锦缎被子簇拥着,裸露温暖的肌肤,犹如鼓擂一般的心跳之声。
李诗茹在迷糊之中睁开眼睛,昏暗中有烛光闪烁,他的脸低俯向着自己,这样的俊美,这样的亲近,李诗茹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眶里全都是无知无觉的泪水,内心痛楚而又麻木,无法感知到理性。
她轻声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之间可会有道路,可会有未来,这冷酷无情的皇宫我什么时候能够逃离,你会伤害我,你不要靠近我,你走,你放过我。”
高欢疼惜的抚摸着李诗茹的脸,声音发哑,艰涩的说,“诗茹,你睡觉,你先睡。”
他的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气息,洁净的皮肤与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还有雨水特有的清凉的味道,有一个瞬间,李诗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父母慈爱的笑容,拥抱,亲吻,然后是突然的不告而别。自己在这个时空中该如何去信任,感情又如何去奢望它的长久和安慰,该如何逃脱这冰冷的皇宫。
高欢起身从去了冷水浸透的毛巾,他的手势极尽温柔,轻轻的在李诗茹肿起来的面颊上轻轻敷着,那冷冷的触觉慢慢的渗透到李诗茹肌肤的纹理之中,像是母亲的手一般的轻柔。
高欢的手势轻缓,那触肌而化的冰冷凉凉的从面颊上滑落到了李诗茹的脖颈处,冰凉的一道滚落,连高欢的声音也有些恍惚,“诗茹,对不起,对不起……”
李诗茹默默的接受着高欢吸,允她眼睛里无知无觉的泪水,脑子迟钝,意识消失,心里丧失敏感和思虑,就只有沉没于黑暗之中。
悠悠醒转之时,已不知人世几许,只觉得身体里空落落的痛楚无处不在,好像身心肺腑都被掏空了一般,手无力的垂落在了一旁,似是被温暖的手紧紧的握着。
李诗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来动一动身子,身体去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沉重得一动也不动了。
李诗茹的眼皮微微一动,人影晃动,一个人用低哑的声音说道,“妹妹,你醒了?”
有温热的水从口中缓缓的流入,蔓延到了喉咙,胸腔,仿佛为李诗茹注入了一丝活气,李诗茹极力睁开眼睛,双眸却似闭合了太久,只觉得日光刺眼,几乎要刺穿李诗茹的眼睛,却已经是午后了,晴光寂寂,慵懒散落。
元诩的声音在李诗茹的耳边惊喜响起,“妹妹,你终于醒了。”
李诗茹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了元诩焦虑而疲惫的带着自责的脸。
李诗茹把头转了过去,并不想看他,元诩低低的说道,声音有些含混,“妹妹,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好吗?哥哥不过就是想演戏演的逼真一点吗?你还疼不疼,你要是疼,就打我好了。”他说着捏起了李诗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狠狠的打。
“你做什么?”李诗茹转过了脸,紧紧的盯着元诩。
“好妹妹,不要再生哥哥的气了好吗?”他俯下了身子,低低的在李诗茹的耳边忏悔着,“妹妹,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他的声音沙哑而困顿,眼睛里充溢着焦灼的血丝,他把头埋在李诗茹的肩膀上,长久无声。
李诗茹只觉得肩膀一片沁凉,她动了动手指,突然发现自己不着寸缕,她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了,你快些出去,等我穿衣起身再和你说话。”
元诩站起了身子,颓然的往外走,他高大俊朗的身影凝在午后的阳光之中,无限落寞。
七毒散的不同顺序的配方,表面症状却都类似,彼此间的差别很少细微,差别虽然是很细微,七种成分,不同的顺序就有五千零四十种配方,还有分量的不同在演变出的不同的配方,这样算起来,却总共超过万种。即便是有足够多的人原意同时试药,可不同的人的体质对毒药的反应也不同,还要大夫熟悉试药人的体质,然后根据体质差异再做出合理的推断,即便是能找到上万人试药,也至少需要上百名医术高超的大夫去诊断。
这是元诩在他手下的那个太监打扮的太医口中得知的,此时,他知道想要抱住潘外怜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真的比登天还难,现在唯一能够寄托希望的便只有元子攸,可元子攸回禀却说,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胡太后宫中并无解药,因为胡太后已经打好了主意,这毒下了,便不会去解了,分分钟置人于死地。
当元诩把这一切都告诉给李诗茹的时候,李诗茹也呆愣住了,这可要如何是好呢,现在找不到那个怪老头,若是找到那个怪老头,说不定这毒还有得解。
李诗茹看着站在暗影之中的元诩,他在瞬间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潘外怜中毒将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光亮一同带走了,只留给他无尽的尘灰飞扬和暗沉光影,他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可自己却不是那个司徒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