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贵妃的病症,一天天的恶化了起来,时不时的发热,大汗,心悸不安,一夜一夜的失眠多梦,她从梦魇之中醒来,每每都是抓着李诗茹或者是元诩的手不放,亦是触动了李诗茹的情肠,二人相对之时,也是伤心不已。
那个张太医已经被李诗茹收归已用,自当用心照管,而胡太后那边也只是抱病,这也正好应了胡太后的心了,也没有人多问。这宫中之人知道皇帝元诩只喜潘外怜和尔朱英娥两人,故此树敌颇多,元诩又下了命令,说潘贵妃病态沉重,不许人前来相见,宫人们更是乐得少一事,故此,这潘贵妃的宫中颇为安静。
如此而过,已经到了二十天的头上了,而那个怪老头也如消失了一般,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这日,日光正好,庭院满园的花正盛放,碧绿的树叶都被风熏染的闪闪发亮,连带着把院中那山石青砖都被染上了一层浅绿色的烟雾。
花势正浓,整个宫苑都是醉人的花香,潘外怜的精神比前几日略略好了些,斜躺在寝殿前廊的横榻上,身上覆着一袭绯红的软毛织锦的薄被,远远的看着庭院之中的花朵繁盛。
潘外怜低头,轻轻的的叹了一口气,低低的对李诗茹说道,“妹妹,我的孩子还能活几日?诩,他今日怎么没来呢?”
李诗茹的心底有潮湿而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像是孩子软软的手柔柔拂动,牵起心底最深处的酸楚,李诗茹柔声说道,“姐姐放心,你会没事的。”
潘外怜躺在床上,只觉得胸口烦闷难安,呕吐的感觉挥之不去,脑中也一阵阵眩晕,仿佛身体轻飘飘的,堆在一堆浮絮之上,四肢百骸半点力气也无,又突然觉得小腹隐隐酸胀,面色更是青白难看。
李诗茹见到潘外怜这般模样亦是有些害怕,层层冷意涌上心头。
潘外怜只觉得腑腹灼热,剧烈烧灼的疼痛难忍,四肢被周围的空气拉扯的像是快要断裂了一般,四周围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腹部剧烈的疼痛起来,仿佛有巨大的压力挤压着她一般,几乎不能呼吸,更是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撕裂似的要被压成粉碎。
“妹妹。”一声呼唤刚刚出口,人便晕死了过去。
就在此时,元诩从宫外疾步走了进来,一见到此情景,立刻把潘外怜抱进了寝殿之中,不发一言,整个人如痴傻了一般,只是紧紧的握着潘外怜的手。
李诗茹焦急,这个该死的元诩竟然不反应,不作为,就这样等着那孩子的死期到来吗?这个混蛋,死马也得当活马医啊,活一日便算的一日,活一时便算得一时。
李诗茹气急败坏的去后厨熬药,熬好了药,急急忙忙端着药碗走进了寝殿。
潘外怜的面色已经露出了青黑之色,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滴落,衣衫也尽数湿透了,紧紧闭着双目。
元诩呆呆的看着,紧紧的握着潘外怜的手,目中有怨恨,伤情,烧灼的怒火,冰冷的火焰交错缠绕。
李诗茹端着药碗要喂潘外怜药吃,药碗刚端到,还没等李诗茹去喂,却不料,元诩竟然挥手打了过来,药碗应声而落,汤药和药碗的碎片碎了一地,李诗茹的手上也落下了一片碎片。李诗茹不由得怒了,指着元诩的鼻子骂道,“你这算是什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就知道在这伤怀,却不懂得想办法救人。”
元诩冷笑出声,眼泪在眼眶之中打着转,“毒已入骨,无药可救,子攸方才来报解药无处可寻,连那给太后毒药的人也一并被太后除了去,你说,我除了陪着她,还能做什么呢?都是我害了她。”
李诗茹的手一抖,去不想那碎片竟割破了李诗茹的手,鲜血慢慢的涌了出来。李诗茹的鲜血涌出,却没有血腥之气,却有一股奇异的药香味,李诗茹突然灵机一动,“我的血,我的血,或许我的血能救姐姐。”
“你……你的血能救怜儿?”元诩的眼睛一亮,随即又幻灭了,喃喃道,“你这开的是什么玩笑话。”
“你让开,不试怎么知道有用没有用,我都不怕,你怕个什么?”李诗茹边说边推开了元诩,元诩苦笑。
一滴滴血滴到了潘外怜的口唇上,慢慢的渗透到了她的口中,肚腹之中,过不多时,潘外怜竟慢慢的张开了眼睛,李诗茹还真用她的鲜血把潘外怜和她腹中的孩子从鬼门关给扯了回来。
潘外怜躺着,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像似有千斤重一般,不能承受,可是,她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她怔怔的想着,看着守着自己的李诗茹和元诩,微微的笑了一笑。
她早就明白自己时日无多,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是时日无多,幸好,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还有他一直在自己的身侧。
元诩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真的不敢相信,李诗茹的鲜血竟然能够救醒潘外怜。
李诗茹一见这鲜血果然有效,俯下身子,拿起了一片碎片,照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鲜血瞬间崩流。
李诗茹连忙把手腕放到了潘外怜的嘴唇上,她的鲜血有浓郁的药气的清香味道,潘外怜只觉得头脑阵阵昏沉,竟然将唇覆上了李诗茹的手腕上,眼前除了一片猩红什么也看不见了。
李诗茹感觉到潘外怜的两片薄唇停留在自己的手腕间,只觉得手腕处的伤口被她吸,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
潘外怜的脸色越见的好起来,神智也清醒了许多,她忙松了口,道,“妹妹,你怎么……”李诗茹收回了手腕,随意扯了布条胡乱的裹上了伤口,却只觉得头昏眼花,脚步也有些虚浮,她强打精神说道,“可还觉得好些了吗?”
潘外怜的声音微微颤抖,低低的说道,“觉得好多了,腹中的孩子也觉得安稳了许多,只是,妹妹,你怎么能喂我你的血喝呢?这让我如何是好呢?”
“不妨事,快些唤那个太医来,给姐姐诊治一下,看看可否好了些?”李诗茹的眼前直冒金星,勉强支撑着说道。
过不多时,那个太医来了,把手搭在了潘外怜的手腕之上,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跪倒在地,“微臣愚钝,却不知陛下是怎么得到的解药,这七毒散之毒非比寻常,更何况那制毒之人已被胡太后给杀掉了,能解此毒的绝对是神医,还请陛下代为引荐,臣要拜他为师,日后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元诩刚要张嘴说话,却被李诗茹给打断了话茬,“你只说这毒解没解就是了,废什么话,再要废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个太医唯唯诺诺再也不敢说话,偷眼看了一眼李诗茹,他也知道这个李诗茹在元诩的面前说一不二,口中连忙讨饶道,“还请娘娘饶了奴才的舌头吧!”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却也让人发笑,几人听罢此言,具都笑了出了。
“娘娘已经打好了,只需静心调养便是,奴才告退了。”那个太医看着李诗茹恶狠狠的小模样,吓得溜之大吉了。
“告诉他,你要是告诉了他,保不齐他会拿我当什么新鲜玩意给打晕了偷出去放血了,那我还要不要活了,元诩,我告诉你,我可是救了你的老婆和孩子,你欠了我一个好大的人情,我的血能解毒的事情千万不要跟旁人说,你要是说了,我就活不成了,被人抓去放血也把我给弄死了。”李诗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元诩的心情大好,听了李诗茹这话频频点头,“这个自然,即便不被坏人捉去,要是被太后知道了,你这小命恐怕也不保,而她母子二人的性命也会不保,只是,怜儿的身子越发的沉重,久居宫中,日子久了,恐怕被人发觉,这要如何是好呢?”
“问,问,你什么都问我,你长脑袋是做什么的,自己想法去,老娘可是失血过多,要回去休息,再好好补补了,没空跟你在这瞎说。”李诗茹说完,也不管元诩同意不同意,转身往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踉跄。
元诩只顾着高兴,也不去理会李诗茹,而是握着潘外怜的手,两人在默然中以泪眼寂寞相对,这一刻对于他们来说是温情的。
她已经没有别的了,委屈,辛酸,痛苦,惧怕,都尽数化作了眼底里缓缓流淌的暖意和与生俱来的舐犊之情,只有沉缓,幸福,过去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儿又活过来了。
元诩已经被潘外怜的泪水感染,却是多了几分沉郁之色,情不自禁的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潘外怜望着紧握着的自己手的这个男子,眼泪一串串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