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帅拿着文件,来到小会议室,坐到孙志良的对面,静静地等着孙志良开口说话,而孙志良只是抬头看了叶小帅一眼,又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一叠职工人事档案。怎么?与我还玩什么心理战吗?叶小帅心里暗自发笑,既然这样,你不开口,我就那么干等着,不过我最多等你十分钟,如果你还不开口说话,对不起,我可要走人了,到时可别怪我不给面子。叶小帅心里独自说着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数着,叶小帅低着头把手中的文件一遍一遍地翻着,孙志良依然在看他的档案资料,整个小会议室显得异常的安静,安静得两个人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孙志良的心思根本不在人事档案资料上,眼睛的余光时不时地瞟向叶小帅,看着叶小帅如此安定的坐着,心里不禁啧啧有声,这个小家伙是真的不简单,算了,不跟他较着了。恰好在十分钟内,孙志良抬起了头,笑着看向叶小帅,说道:“小帅同志,我现在有个难题,不知道怎么解的好,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性情突然大变的孙志良,给叶小帅打了个措手不及,叶小帅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张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些许不解地看着孙志良,满满地问号在眼光中透射着。孙志良呵呵一笑:“不理解,是吧?其实,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知道吧!”叶小帅有些茫茫然的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心里不禁有了不少的转转,不由得放下姿态,轻声地询问道:“孙厂长,你是说这个文件的事?”
孙志良点点头,沉声说道:“我说过,我这个老孙,是来养马的老孙,不是来大闹天宫的老孙,不是来降妖除魔的老孙。对于你和华煜厂,我在市经济委员会的时候,很早就关注着的,我是很赞成你的做法,如果政策许可,要是我,可能比你做得更激进、更彻底,但是,没有办法,大环境如此,个人的想法,也就只能是束之高阁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我们不是敌人。”
听着孙志良如此敞开着说话,叶小帅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孙志良这一天来的表现,既有他自我心理的艰难决断,也有对叶小帅品格个性的考察,好为今后的谋略与规划做比较充足的准备。叶小帅的心里一下子也就释然了,发出会心的微笑,说道:“孙厂长,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样的考虑,不妨和我说说。”叶小帅决定还是先摸一下底的好。
孙志良的心里,实际上一直有些喜欢叶小帅,没有见过叶小帅之前,只是知道其名,也知道其事,见面之后,更觉得叶小帅是一个很不错的合作者,虽然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别很大,但依然有英雄惜英雄的意味。听着叶小帅的问话,孙志良暗笑着,真是个小狐狸,你可知道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哦。
“我是这样想的,认为你还是应该去继续读书,现在就自己主动退出华煜厂,好好复习一阵子,准备明年参加高考,我在这里能帮你守几年,就尽量守几年,厂里除了奖金的制度进行一些改变外,其他的继续按原来的做法执行,等你大学毕业回来,我也该换换地方了吧!再则,到那时候政策也许有所改变,也未可知,对吧?”孙志良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基本想法,而后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还是要避开目前的风头,是不是?不然,对华煜厂的生存和发展也不利,是不是?”
这次叶小帅没有丝毫犹豫,很干脆地说:“好!我同意。本来我就有这个想法,在没有说派工作中来之前,我就去找过省监狱管理局,准备提出辞职的事,因为省监狱管理局不管华煜厂的事了,就拖了下来。不过,当时我是想让佟文达和胡大虎接手,嘿嘿!”叶小帅故意调侃一下孙志良,看看这个人的气度如何。
“嘿嘿!天不遂人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孙志良轻松的回击着叶小帅,接着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也要与你商量一下,这个华煜厂虽说是集体企业,但夏天他们提出的报告中看,华煜厂的投资来源并不是省监狱管理局,而是你们几个人自筹的,你们就准备这么一直摆在这里吗?是不是应该与集体资产分割开来?”
“对!本来就是应该分割开的,现在的财务处理,是企业向个人借款,应该是没有和集体资产混合在一起的。原来,我们想的实在是过于简单了,以为就是我们几个人,大家都有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就没有怎么重视,现在看来,企业是交给市经济委员会了,再也不能就这样放着,要么就退还给个人吧,孙厂长,你看呢?”叶小帅询问着。眼睛也直盯着孙志良。
孙志良略微停顿了一会,说道:“我看还是退了吧,现在的情势,要想保留个人份额,是不现实的,老是留在账面上挂着,要么是要被纳入集体资产,要么就是给人找事留下籍口,总之结果是不会没有什么好的,对吧?哦,你需要和你们几个最初创办人商量一下吗?”
“这个没有什么问题,我和佟文达、胡大虎说一声就是,其他的李光煜、华宇宏、吴昊和胡小虎,不会有什么不同意见,我可以做主。唉,就是他们几个人跟着瞎混,花了钱,结果什么都没有,孙厂长,说真心话,我是有些对不起他们几个。”叶小帅感触良多,想当初,几个人熬星顶月地在外叫卖,慢慢积累了一些资本,办起了厂,大家本来都在心头描绘美好的图景呢!
接着,叶小帅和孙志良又就华煜厂其他问题,谈得很深很远,从原材料采购到产成品销售,从生产设备的改造到包装技术的改进,从原味产品向多味产品转变,从面向零售小商贩向大众消费转变,以及尽可能地开辟外贸通道,争取出口创汇。孙志良表示,他可有通过其外贸战线的朋友,借道香港招商局,在香港市场上试销一部分,应该问题不大,就是出口配额问题,不太好解决。另外,我们的干货产品没有统一的商标,在外贸市场也受到一定影响。
就这样两个人一直谈了三个多小时,叶小帅站起身给孙志良的茶杯里续上水,也给自己的茶杯里加了一些,幽幽地说道:“孙厂长,跟你谈了一上午的,说真的我还真的舍不得走了,跟着你要学到不少的东西,比上大学还管用,唉,真的是没有办法。”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找我。另外,我要告诉你哦,你可不是真的离开,厂里依然有你的位置,我们有事还是要一起商量着,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明着离开,但是暗地留下,我们要保持经常性连络沟通,电话书信都可以的,对吧?”孙志良滋溜一声喝了一口茶水又说道,“你看,什么时候开个会,把这些事定一下?”
“我看就下午吧?有些事是宜早不宜迟,我也是早走早安心,呵呵!”叶小帅不加思索的说,“我们两个一道出去转转。”
孙志良明白了叶小帅的意思,就立即回答道:“好的!”昨天,工人们的议论,叶小帅听到了,孙志良也听到了,虽然是工人们自己猜想着说的,但有人会认为是孙志良的原因,或者是叶小帅自己故意放出的风声,他们两个人一道到处走走看看,对这些议论多少还是有点平息的作用。
叶小帅让孙志良走在头里,自己跟在后面,这不仅是礼节上的,而是叶小帅现在从心里敬佩孙志良,他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思想开放,思路敏捷睿智,品格高风亮节,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者。两个人刚刚抬脚走出会议室的门,就见佟文达和胡大虎、皮定国三个人,正从厂大门口跑进来,急匆匆地向叶小帅和孙志良这边奔来。
“文达,什么事让你们这么急?”叶小帅见状,就高声问道,叶小帅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紧急的事,不然他们三个人不会是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所以,也就没有顾忌孙志良就在自己的跟前,按理说现在发生什么事,都应该是由孙志良处理。
佟文达、胡大虎和皮定国跑到叶小帅和孙志良跟前,佟文达立即快速地说道:“小帅,孙厂长,我们的货在火车南站货场,被一群流氓地痞截了,皮定国还被他们打了。”叶小帅和孙志良都一齐看向皮定国,只见皮定国的一只眼睛带着血丝,周边都发着乌黑色,鼻孔还残留着些许血迹,脸也呈现着浮肿状。叶小帅走近皮定国,翻看着皮定国的眼睛,生怕他的眼睛受伤严重,心里是满满的心疼,轻声问候着:“疼不疼?赶快去医院。”
转过头来对着佟文达吼着:“赶快安排人送定国去医院,一定要保护好他的眼睛,什么事比人受伤还重要?”佟文达不敢看叶小帅的眼睛,此时的叶小帅眼睛尽是冒着火,立即跑进旁边的办公室,叫来朱清华赶快开车送皮定国去医院,其实皮定国自己就是开着车,从火车站货场赶回来的,他是着急回来报告情况,根本没有想着自己应该先去医院看看眼睛,这下人佟文达受了点冤。
孙志良在旁边也立即喊着财务主任帅凤,让她安排一个会计带着钱,跟着皮定国和朱清华一道去,免得因为医疗费的问题,耽误了救治。叶小帅向孙志良投去一束感激的目光。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截一个企业的货?这可是国家集体的财产。”孙志良很不明白,不由看向叶小帅问道。叶小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好回答孙志良。只得转头问胡大虎,“大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到底是谁截了我们的货?他为什么截我们的货,总该有个原因吧?”
原来,火车南站,是个专门货车停靠站,过去货场上有专门的搬运公司,所有货物都由搬运公司负责下货、装车等搬运作业,华煜厂每天都有几个车皮的货物需要装卸,一直与搬运公司合作得很好。就是从去年底开始,总是发生磕磕绊绊的事,对货物的装卸影响不小,每次华煜厂都给予了适当的让步,才得以缓和。
后来才得知,制造矛盾的并不是搬运公司本身,而是新近兴起的一群街头混混的人在作祟,这次更是过分,不仅不要搬运公司插手,要求华煜厂按包数计算装卸费,皮定国肯定不同意,于是他们就大打出手,十几个人围攻皮定国和五名装卸工人,而装卸公司却远远地躲开了,叶小帅出离地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