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胡大虎了解的情况,自去年七月以来,火车南站货场一直受到一群混混的控制,一开始,只是找搬运公司的事,每一次,搬运公司就向铁路公安处报案,经铁路公安派出所出警后,那些混混也就离开,但等公安人员一走,他们又来了,只是要求比先前更高,如此反反复复多次,搬运公司实在是出于无奈,只得答应了混混们的要求,每吨货物要给他们两毛,也就是最低每天要给他们二十块钱。
这样就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平静和安定,可是到了今年六月底,他们又不干了,要求搬运公司把活分一部分给他们,搬运工由他们支付工钱。这下搬运公司就怎么也不会答应,毕竟搬运公司也是铁路部门下属的集体企业,怎么可能答应他们这样的无理要求?于是这一帮人,就常常到货场闹事,不是干扰搬运工人干活,就是找货主的麻烦,甚至直接到搬运公司寻衅滋事,闹得搬运公司不得安宁。
尽管如此,公安机关也只是调解一下,训导一番了事,搬运公司也拿他们没办法。虽然这帮人对很多货主单位找过事,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对华煜厂的货物动过手。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看上了我们,据皮定国说,货车是昨天就到站的,本来昨天下午就应该卸货,我们今天上午就要装运回来,结果到货场一看,货还在车厢里没有开始卸,皮定国就去找搬运公司问情况,搬运公司也就立即安排了五名搬运工,谁知还没有开始,就遭遇他们一帮混混的阻止。
当时,皮定国带着五名搬运工人,来到第三道站台,打开车厢货柜的门,两个搬运工人刚刚爬进货柜,第一道站台上正在争执着什么的一群人中,有一个人的眼光无意中扫到第三道站台,看到皮定国他们在开始卸货,立即高声叫着:“大哥,那边有人在卸货。”
“虎子,你们几个人过去看看,是谁跟老子过不去,先把他扒了再说。”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满脸横气外露的青年人,声音高亮的命令着。听到命令,被叫做虎子的人,立即用手指点着几个人,手一招就带着十几个人,向皮定国所在的第三道站台冲过来。
虎子,姓程,与胡大虎同名,叫程大虎,是铁路上的职工子弟,父母都在铁路局合淮工务段工作,父亲程勋章是工务段段长。程大虎高中毕业后,就下乡插队了两年,去年初才回来,整日里无所事事,就在街上闲逛瞎混,在一次打架斗殴中,认识了一个叫王天跋的,也就是刚才对他发命令的人。
王天跋,今年二十三岁,比程大虎大四岁,也是下乡回城的知青,不过他比程大虎早下乡好几年,初中一毕业就下乡插队去了,不过因为同生产队的一位女知青,受到一个民兵连长的欺负,而已这个女知青又是王天跋心中的对象,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表达。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王天跋趁着那个民兵连长去公社开会之机,就等在他回家必经的路上,没头没脑地将民兵连长痛打了一顿,结果,王天跋被判三年徒刑,去年春天才刑满释放。
回家后,又没有工作,整日里不是窝在家里,就是在街上东遛遛,西逛逛,由此认识了不少和他一样的无所事事的青少年。于是,他们就纠结成伙,到处抢事做,开始的时候,也只是街头零星跟人争抢下货装车,而后随着人员的增多,队伍的扩大,靠零星的上货下货,是僧多粥少,所以就扩展到汽车站、火车站硬要帮着旅客下行李,搬东西,再进而把主意打到火车货场上。
叶小帅听了胡大虎介绍的情况,心里也有了些底,王天霸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为了找点事做,只是方式方法却是不能让人接受的,可能地情况下,也可以帮帮他们。就怕王天跋如果找不到出路,对生活无望、进而生发对社会有种破罐破摔的仇视和报复,成为了一方祸害,那可就迟了!叶小帅决定自己去会会这个王天跋。就对着孙志良说道:“孙厂长,下午的会,我是参加不了了,我去一趟货场,这个事要一次性解决好,免得以后经常发生这样的事,那可就麻烦了。”
“好!你去吧,会议等回来再开,要注意安全,多带些人去吧,人多势大些可以威慑一下,尽量不要起冲突。”孙志良心里很担心,既是怕叶小帅受伤,也怕华煜厂黏上什么聚众斗殴事件,这不仅对华煜厂有影响,对其个人也没有什么好。但他又从心里希望叶小帅真的能将这件事解决彻底,不然,后来的麻烦,就更难解决了。
胡大虎在旁边接口说道:“对!孙厂长说的不错,多带点人去,我让供销科所有在家的人,都跟着我们过去,另外还可以叫分选车间的男工人一起去,反正现在货还在货场,也没有多少可分选的。”说着就要去喊人。
“我们又不是要去打群架,去那么多人干什么?让冼丰跟我一起去就行。”叶小帅制止着胡大虎说。
胡大虎一听,就不干了,非得坚持要跟着一起去,佟文达也是要去,说让叶小帅和冼丰俩个人去,他是不放心的,另外,火车南站的站长是他父亲的战友,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叶小帅拗不过佟文达和胡大虎的坚持,也不想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就不再多说什么,喊上冼丰,四个人就坐上小解放货车,冼丰直接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就顺着新修的桐江南路,向着火车南站飞驰而去。
华煜厂距离火车南站货场,不算太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十一点整,叶小帅和佟文达他们四个人到达了货场,车子一停稳,叶小帅就急忙跳下车,向第三道站台跑过去。停在第三道站台的货车,货柜的门被打开着,也没有一个人看守,有几个货包被散落在货柜的门下方,麻袋口却被撕开了,很多松子都撒在地上和轨道上。
叶小帅看了不由怒火中烧,向佟文达大声吼道:“走!到车站去,找他们的负责人,货到了这里,他们就要负责任。”佟文达也不说话,抬腿就走,叶小帅对胡大虎和冼丰说,“大虎,冼丰,你两个人在这里守着,防止有人来糟蹋了货物。”说着,就跟上佟文达,顺着第三道站台,拐向通往火车南站站房大楼走去。
站房大楼,是座两层楼的建筑,一层是办理货物运输业务大厅、货场管理办公室和搬运公司,二层是站长办公室、财务室、综合办公室、通讯室和电报房,以及工团组织办公室、会议室。叶小帅和佟文达两个人,没有去找搬运公司,也没有找货场管理办公室,而是直接上到二楼,敲开了站长办公室的门。
佟文达紧走几步,快速地走到一个坐在办公桌上的中年男人面前,很亲热很尊敬地叫了声:“宋叔叔,你好!”
中年人抬起头,满脸现出和煦的微笑,看着佟文达热情地招呼着:“哦!是文达啊?快坐!坐!坐!”又看向叶小帅,问佟文达,“这位是你朋友啊?”
叶小帅没有时间跟宋站长客套,就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宋站长,我们是华煜厂的,有件事需要宋站长,给我们厂一个说明。”
宋站长,名叫宋立军,四十二岁,是一个退伍转业军人,和佟文达的父亲佟为本是一个团的战友,一个是一连连长,一个是三连指导员,又是同乡,所以在部队的时候,两个人就走得比较近。后来,两个人先后转业到地方,一个被安排到铁路系统,担任了这个货运列车站的站长,一个被安排到逍遥市交通局担任公路管理处处长。
看着满脸少年气息的叶小帅,竟然张口就说出如此严肃刚硬的话来,心里不由一时有些发愣,眼睛转向看着佟文达,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人是一起的吗?”
佟文达也被叶小帅的话,弄得有些失措,眼睛有些紧张的看了一下叶小帅,似乎是有点埋怨叶小帅心急了些,言语有些唐突,会不会引起宋立军的不快,把事情给弄复杂了就更不好办。就赶紧打着圆场说道:“叔叔,你别见怪,我兄弟年纪小,说话就这个样子。主要是我们厂里的货,昨天就到站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卸,而且车厢货柜的门,也已经被人打开,货物撒了一地,也没有一个人去管,所以心里有些急。”
宋立军一听是货场的事,心里自然就明白了八九分,知道这里有自己脱不了的责任,但自己的职权和能力,都是无法解决好的,可又不好完全接下这个责任,也不能明着推脱。于是呵呵一笑,说道:“有这种事?莫急!莫急!文达,你们两个人先坐会,我这就安排人去看看。”
“不必了,宋站长,你既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那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货场看看。”叶小帅没有顾及佟文达的意思,将宋站长搪塞一下的想法,直接给挑开,让宋立军立即陷入一时尴尬,脸色不怎么好看。
叶小帅见宋立军没有一个态度,就对着佟文达说道:“文达,我们走吧,既然宋站长不想解决问题,那就等事情大了再说吧!”又看向宋立军说,“不过,宋站长,有些事是拖得越久,麻烦越大,想必你也是明白的吧?还有我们的损失,你们站要负责。”
说着,叶小帅也不管宋立军如何,就转身离开站长办公室,咚咚咚地快步跑下楼去,佟文达无奈地摇摇头,满脸歉意地看着宋立军,说了句:“叔叔,我也走了。”就追上叶小帅,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一路小跑着迅速地回到货场。
远远地就看见货车货柜旁,涌动一大群人,正在争吵着,互相推搡着,叶小帅就飞快地跑了起来,冲到人群边,却不见胡大虎和冼丰两个人,心里直感不好,就着急地高喊一声:“大虎,冼丰!”只听人群中回应着弱弱的声音:“小帅,我们在这。”
原来,胡大虎和冼丰被围困在人群中间,叶小帅双手同时用力,将人群分开一条缝,快速地穿过走近胡大虎和冼丰,只见冼丰一手握着一根铁棍,作出打斗的架势,一手扶着嘴角挂着血迹的胡大虎,站在人群的中间,周围的地下倒着五六个人,在痛苦的叫着,其他手持铁棍的人,团团将冼丰他们围住,却没有敢动手的样子。
叶小帅看了看胡大虎的伤势,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伤得重吗?”胡大虎摇摇头,苦笑着说说:“没有大事,就是牙齿好像掉一颗。”叶小帅怒眼扫向周围的人群,厉声问道:“你们谁打的,你们是谁?,如果领头的不敢出来,看我不一个个地整死你们!”叶小帅故意发着狠话。
“我就是领头的,怎么着?”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从人群中大步流星地走出来,站到离叶小帅一米多远的地方,目光炯炯,带着一种很强威慑的力量,直直地逼向叶小帅。
叶小帅的目光直接迎上去,对视着互不相让,叶小帅冷峻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身材魁梧的男子同样冷峻地回答道:“我就是城南王天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