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和赵七提前商量好,等他把非烟和孩子从宫里接出来,就到她那里会合,她让家奴把大门关的严严实实,并从里面栓上,兵荒马乱里出现趁火打劫的坏人,是最常见不过的,青城等人都站在院子里等待消息,她焦急地踱来踱去,听着外面喧天的混乱声,也开始后怕起来。
门突然有规律地响了三声,青城兴奋地叫道:“是非烟吗?”
门缝里传来非烟的哀嚎声:“是我,是我,快开门啊。”
青城忙叫家奴开了门,赵七抱着司马宣,搀着非烟,快速迈进来,家奴随即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青城见非烟脸色不对,问道:“你怎么了?珍珠呢?林太后呢?”
非烟抱住青城失声哭道:“珍珠跑了,我看她是往皇宫的方向跑的,想必是去找她母后了。”
青城听了,担心不已,呵斥道:“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不看好她?你们在家里待着,我去找她。”
赵七拦住她道:“寿丘里也不安全了,匈奴的铁蹄一定会扫遍洛阳的,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青城已经有些神经错乱了,她叫道:“我不能走,珍珠下落不明,而且还没有爷爷的消息呢。”
赵七犹豫半响,说道:“小人听说太保兵败被俘,被匈奴大将石勒杀死了。”
青城脑袋就像炸开一样疼的难受,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非烟猛地推了赵七一把,嚷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她发疯似地用拳头捶打赵七,聂晋慌忙抱住她,非烟倚着聂晋,号啕大哭。
赵七走到青城身旁,低声说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性命,伺机报仇。”
青城被他点醒,抬起头来,忍住抽泣,说道:“你说得对,你们先走吧,我要留下来报仇。”
赵七见她眼睛充血,似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凛然说道:“赵七愿舍命陪君子,与王妃同仇敌忾。”
清风和修竹也说道:“奴婢愿与娘娘共赴生死。”
青城见三人均是慷慨义气,便说道:“事不宜迟,聂晋,你带着她们娘俩先走吧。王爷已经先去了江东,你们直接过江投奔他,路上不要停留,不要等我们,我们自有脱身之法。”
聂晋看了清风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清风强笑道:“你不要有所顾忌,我们能夫妻一场,我已经很知足了。将来事,将来再说吧,你不用挂念我。”
非烟搂住青城,说道:“爷爷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一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有的是复仇机会。”
青城哽咽道:“这个仇人现在近在咫尺,我岂能放虎归山?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你尽管走你的,你安全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青城主意已定,非烟情知难以再劝动她,便对司马宣说道:“宣儿,去给姨母告个别。”
司马宣人小鬼大,略通世事,他抱住青城的大腿,伤感地说道:“姨母,宣儿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青城泪如雨下,弯腰抱起司马宣,笑道:“宣儿这么可爱,姨母肯定会想你的。”
青城把非烟叫到身边,低声说道:“我已经让哥哥去寻宝藏了,不论这宝藏到底能不能找到,有王家和你姐夫在,你们娘俩到了江东,也不会受委屈的。”
非烟愧疚地说道:“你做事一向未雨绸缪,百般为我着想,我却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青城摸摸她的头,笑道:“我做姐姐的,自然要处处照顾你,下辈子要不你做姐姐,你来照顾我。”
非烟啐道:“好端端的说什么下辈子,这辈子还长着呢。”
青城说道:“好啦,别再絮叨了,赶紧上路吧。修竹,把准备好的包裹给晋晋。”
修竹唉了一声,跑到内室拿了两个包裹出来,一个递与聂晋,一个自己背上。
青城说道:“非烟,你和宣儿去换身平常衣服,你这身太招摇了,见过世面的的一看就知道你是宫里的贵人。这包裹里是盘缠,足够你们路上用的。”
清风便引着非烟和司马宣去换衣服,不多时,只见非烟一身奴婢装束,司马宣童仆打扮从内室出来。
青城遂说道:“你们赶紧走吧。”
聂晋便抱着司马宣,非烟跟在他身后,频频回头看青城,青城鼻子一阵酸涩,说道:“别回头了,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待非烟走后,青城又让修竹拿银子打发了家奴逃生,偌大的王府就剩下她们四人了。青城与清风、修竹均换了男儿装扮,各自带上兵器,赵七从修竹手里接过包裹,背在身上。
此时,刘曜大军已经攻占了皇宫,他派副将呼延明去抓司马炽,自己去寻找林滔滔,他无比的兴奋激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成王败寇,这个曾经让他俯伏在地、尊贵无比的皇宫,如今却由着他随意践踏,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他没想到,这晋室的皇宫如此辉煌庞大,他寻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林滔滔,他恼了,逮住一个宫女就问道:“林太后在何处?”
宫女见刘曜眉毛全白,一脸凶相,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在栖霞殿。”
刘曜不认得路,便说道:“你前面带路。”
那宫女便踉踉跄跄地走在前面,刘曜嫌她走得慢,上前踢了一脚,宫女不堪疼痛,摔倒在地,刘曜骂道:“这等无用,也不用你带路了,你指给我方向。”
宫女哆嗦着伸出手指头,指向西北方向,刘曜遂挥剑斩杀了宫人,快步往栖霞殿跑去。
刘曜走到栖霞殿,踹开宫门,宫内寂静无声,他昂然叫道:“林滔滔,快点出来,我是刘曜。”话音未落,自己不禁失声暗笑,她哪里知道这个世上有个叫刘曜的男人。
没有回应,他蹙眉说道:“难不成是跑了?”
此时一个兵士跑过来说道:“回王爷,晋帝已被俘,呼延将军等候您的下一步指示。”
刘曜大声喝道:“把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抓起来聚在太极殿外,孤要一一查验。”
手下兵将得令分头行动,半个时辰的功夫,太极殿外就跪满了女人,刘曜问副将道:“都到齐了吗?”
副将回道:“宫里的女人都在这里。”
刘曜看着眼前乌泱泱的女人们,头比斗大,他说道:“都抬起头来,不从者立马砍了。”
众宫人听了,都齐刷刷地抬起了头,刘曜放眼巡视一圈,并没有看到林滔滔,他只恨自己是不是眼瞎,又仔细回视一遍,发现在最后一排的边上,有一个人依然低垂着头,他的心怦怦直跳。
他跑过去,蹲下身子,上下打量那宫人一番,柔声说道:“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那宫人仍是不动,刘曜心急难耐,他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起来,眼前映出一张让他惊心动魄的脸,是的,是她,林滔滔。
林滔滔没能逃出去,她自知难逃生天,本打算悬梁自尽,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把白绫套在脖子上,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她本能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她无法自己杀了自己。她让春红杀了她,可春红哪敢杀她,主仆两人折腾半天,谁也没死成,此时刘曜已经杀进了皇宫。
林滔滔就换了侍女衣服,混在宫女里,希望能有一线生机,只是打死她也想不到的是,这个灭了她母国的男人,就是专门来皇宫里寻她的。
几年没见,林滔滔依然美貌非凡,而且更多了一层神秘幽然的气质,令刘曜欣喜若狂。
他深情地说道:“跟本王走吧,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正常夫君能给你的所有。”
林滔滔望着他的眼睛,她深切地明白这个男人是她的敌人,不共戴天的敌人,一旦投进他的怀抱,她就是母国的罪人,千秋万代,令人唾弃。
可是,他的眼神那么真诚而专注,她在他的眸子里清晰地看到无助的自己,对于她来说,爱情一直是她渴望却一直没有得到的,她等了那么多年,没有一个男人既配得上她的真心,又真心待她。
她经历了婚姻,经历了偷情,种种不如意,更加深了她对爱情的欲求,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可以给她爱情,让她不虚此生。
她抑制住内心狂热的兴奋,轻轻颔首说道:“臣妾不过是一个寡妇,愿为先皇守节,请王爷成全。”
刘曜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笑道:“本王惦记你这么多年,你仍如此青春美貌,不正是等待本王的垂怜吗?何必为那个死去的傻子守节,本王会好生的宠爱你,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林滔滔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她将头埋在他肩膀里,低声抽泣。
刘曜抱着她,炫耀地走向被捆绑住的司马炽,司马炽眼神涣散,神情呆滞,已经生无可恋,林滔滔看了一眼这个曾经所谓的情郎,百感交集。
她附庸了胜者,她也就成了胜者,他从此就是阶下囚。人生真是反复无常,曾经他们都是王孙贵戚,年少无忧地轻狂傲慢过,彼此相扶相助过,没想到贵贱如此快地周转,繁华如烟散去,他们却走向了不同的人生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