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佑连忙又挥开几拳,将空洞口的岩石一一凿下。洞底出现半人多高的空洞,里面阴暗潮湿,也不知通向哪里,却有微风徐徐吹来。
“这一次,本王欠你一个人情。”陈景佑搬开洞口的碎石说。
“郡王言重了,多亏了郡王,奴婢也才有机会脱身。”妘璃拿帕子快速捆在在他流血的手上。
陈景佑张开手掌又握了握,瞧着那帕子上的一朵绣花挺好看。再回过神,底下的碎石已被妘璃清理干净。瘦小的身子微微前倾,手搭在膝盖上,累地气喘吁吁、细汗满额,对他眨着一双漂亮的杏儿眼,是在等他先行。
陈景佑弯下身体钻入洞中,前方一片漆黑,只能扶着墙面行走。妘璃跟在后头,掌心溢出一层热汗,又是紧张又是害怕。然而更令人奇怪的是,这底下石洞平坦笔直,石壁也不像天然而成。
双脚行走在浅薄的水面,走动激起的泥沙灌入鞋子,鞋子越来越沉,脚趾给磨得又痒又难受。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像是在石壁上摸索什么。
听着石洞中诡异的风声,妘璃不敢说话不敢乱动,轻轻拽了拽陈景佑的衣角。
陈景佑说:“我摸到一个类似壁灯的东西,这地方曾经有人呆过。”
妘璃哆哆嗦嗦说:“南郡王,我……我们还是先出去再想吧。”
很快,前面的人又开始走动,妘璃紧步跟着,大约又走了两百多米,总算看见前方的一点光亮。
两人加快脚步,终于走出这条又长又黑的地洞。
然而连接这个地洞的,是一个不高的枯井。外头夕阳西照,天色正在渐渐褪暗。
妘璃大松一口气,脚下的泥沙混着水还留在鞋中,叫人难受之极。而陈景佑则已经脱下黑靴,将里面的泥沙全拍了出来,一边感叹:“原来这附近是一个枯竭的井口,那条地洞想必是附近村民为取地下水而开凿的。可惜这下面的水越来越少,所以村民就放弃这口井了。袭击我们的那些人不清楚这里的地形,凑巧挖到村民的地道边上,真是天意。”
妘璃正在为灌在鞋子里的泥沙发愁,无心回答什么,一时间塞了话语。陈景佑瞧她一脸难受的样子,又盯着自己的脚看,套上靴子背身向井壁:“你也灌了不少泥沙吧,还不赶紧处理一下,别拖拖拉拉到关了宫门。”
妘璃明白陈景佑的意思,如果泥沙在鞋子中,不仅鞋子变得沉重,而且步行也会受阻。妘璃也背过身,快速脱下湿透的鞋子,拍出里面的泥沙,再迅速穿好。陈景佑听声音估摸着差不多,才转过来向她伸手。妘璃往后一退,惊奇看着他。
陈景佑噗笑道:“你不跟我上去,要死在这儿吗?”
闻此,妘璃低着头:“奴婢……死不足惜。”
其实自己很想活,可是面对陈景佑那一句,身为一个宫女又怎么敢跟南郡王有所接触。何况在达官贵人的眼中,宫女的命都是不值钱的。
陈景佑执意捉住她的手臂,道:“你忘记我刚才说欠你一个人情吗,我现在还你。之后,就两清了。以后若是见到了,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说罢,两腿一弹,从井底跃了上去。
妘璃只觉得风从头顶灌入,紧闭着眼睛不敢尖叫,也不知陈景佑是怎么将她带出井底,只是经过这一次,她当真愿意相信街巷邻里、宫廷上下传的南郡王文武全才,名副其实!
陈景佑看着妘璃被泥石磨损的绣花鞋,破口隐隐透着一丝血迹,叹息说:“照你这样的速度,回去也关宫门了。算了,你还是去我府上。”
闻此,妘璃大吃一惊,拒绝说:“奴婢不敢!公主殿下还在等奴婢。”
陈景佑似笑非笑,表情很是怪异:“你又没带酥糖糕,她才不会着急!况且宫门关了,你要在宫门口过夜吗?”
妘璃对他很奇怪,依旧摇摇头:“可是,奴婢也不能去郡王府。”
陈景佑的脸色渐渐冷暗下来:“郡王府可不是一般人想去就去的,本王看在与你一井之缘上才留你一晚,你倒是拒绝起本王来了!”
妘璃道:“正如郡王所说,郡王府不是想去就去的。奴婢身份低微,又怎么能进郡王府,奴婢甘愿于宫门外等上一宿,以作迟归光华殿的自我责罚。”
陈景佑冷笑一下:“若非你先发现洞内有水找到地洞,只怕本王会杀了你了事。”
妘璃这才恍悟过来,领邦围袭陈景佑一事,他不希望走漏风声,否则会打草惊蛇。
正想着,后劲突然一沉,妘璃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妘璃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并不大却极精致的厢房。她想,定是陈景佑将她打晕,这里应该就是郡王府。
想起先前,妘璃奇怪,邻邦把陈景佑困在事先安排好的地洞之中,而不取他的命,难道只是害怕杀了陈景佑会引起轩然大波?难道就不怕陈景佑将此事彻查,这样岂不是更不利?
门外站着两个人影,想必是看守的。妘璃走到门前,对外面说:“这里是郡王府吗?可否见一见南郡王?”
外头,无声。
妘璃再问一遍,可外面的人一动不动,连句咳嗽也没有。
这时,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妘璃的心瞬时提了一提。
来的是南郡王府的婢女,她在外头等了等,让侍卫把门打开。三人看到门口的妘璃,婢女脚步一溜快速进来,侍卫也立马左右大步一栏,挡住去路。
“这是做什么?我是宫里人,现在必须回宫。”妘璃铮铮道,可门前的侍卫依旧横身拦着,不为所动,就连进屋来的婢子也不开口说一句话,放下东西便走。妘璃在屋子里急躁不已,耗了一天一夜,仍不见陈景佑到来。
“若再不放我回宫,我……我便撞死在这儿!”无奈之下,妘璃只好试试所谓“以死相逼”,对门外的侍卫大声说话。
这方法果然奏效,侍卫开口了,却是道:“南郡王说,他给你机会活命,若你自行寻死,便丢至乱葬岗中。”
大失所望,妘璃自然是不想以死冒险的。
苦苦又等了一天,妘璃终究饥不可忍,心道不委屈了自己,总算动了婢女送来的饭菜。
“没死?”房门被打开,伴着久违的那个说话声。
妘璃站起来,惊慌之下摔了筷子。陈景佑走进来,往地上扫了扫,又瞧了瞧圆桌上冷却的饭菜。见到他,妘璃气不打一处,同时又尴尬至极,不好发作,故作镇定冷声问:“郡王的事情都办完了吧?”
陈景佑点点头,让开门:“办完了,你走吧。”
妘璃道:“奴婢并非多嘴之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说的一定不会说。只是郡王无故关着我,实在有违人道!”
陈景佑往地上的筷条努努嘴:“怎么有违人道,给你吃饭给你睡觉,怎么就不人道了?”
妘璃脸上一红,铮铮道:“反正,就算你是郡王,也不能随便关押别人!”
陈景佑抱着手臂,高挑眉梢:“难道你希望我杀人灭口?想必我为国事灭你的口,皇上也不会追究,说不定还会奖赏我呢。”
这话……说得在理。妘璃无话可说,压着脸不服气。
陈景佑笑道:“就凭你现在的态度,我就可以说你以下犯上、冒犯本王。”
闻此,妘璃收敛情绪,尽量让脸上看着平和一些。
陈景佑继续说:“我笑你笨。你出宫好几天了,光华殿的人压根就没察觉你不在,公主殿下在乎的是酥糖糕而不是你这个宫女,你何为不趁现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