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红妆,万里送嫁。于请于理,这云国的伴随云谨若同行的嫁妆都是不可能会少的,只是这些都只是些装饰罢了。
路途虽然颠簸难行,但是云谨若乘坐的豪华轿辇里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依旧着了普通的衣裳,长发也未盘起,云谨若懒散地靠在榻上看书。伺候在身侧的宫女是她所不认识的,不时拿不屑的目光朝这边斜睨着,云谨若只当不知。
送嫁的,是云国的大将军。据说,还曾是内定的未来凤君,她云谨若的夫。可惜的是,自己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过。唯一远远望见的一次,还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这样的行程走了两个多月,无聊的云谨若都怀念起了现代那些方便的交通工具来。却是有人看不得她清闲,那些个随行的宫女不断在她的耳边状似无意地说道着那摄政王的可怕。这些,云谨若还是忍了。不是她脾气格外的好,而是,她也需要那些关于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的信息。
策马奔腾,黄沙飞扬。过了这座城,就到了北冥境内了,自己也就完成了任务,上云将终于松了一口气。
边境土城与往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待上云将细细看过以后,脸色突变,将舒出去的那口气又给吸了回来,大声喊道:“有埋伏,大家小心……”于此同时,数十道残影飞奔而来,人人手中拿着弯刀,直奔喜辇。黑衣黑巾,只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来。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
上云将顿时慌了一下。不过终究是多年征战沙场的老将,很快便反应过来,率着众人将喜辇团团围住,不给黑衣人接近的机会。
外面厮杀声成一片,浓重的血腥即使厚重的帘子都挡不住。云谨若刻意做出淡然的模样,拿着书本的手未曾移动过。呼吸,深呼吸……
而那几名宫女却是抖成了一团,彼此对视了一眼竟然留下云谨若齐齐向着外面奔去。掀开帘子的手还来不及放下,一柄利剑便划过了她们的喉间。
云谨若的手还是抖了一下。一剑五人,她们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倒下,相继摔倒车辇外面,瞪大了眼睛抽搐,脖间的伤口鲜血“哧哧”地往外冒着。
而此时云谨若却是看着喷溅到自己裙角处的鲜血出了神。
下一刻,帘子便被挑起。云谨若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同是以黑布包裹严实的身影一脚踏入了车辇,唯一露出的眼睛里,闪现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下一刻,闪亮的剑就架上了她的肩膀。
紧张的呼吸都困难的云谨若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即使放弃了所有,还是不能活么?真是不甘心呢,这么想着,一双美眸也便向着那人瞪了过去。
那人显然是愣了一下,伸手擒住她的下巴,玩味地开口说道:“你……不怕么?”
不怕么?当然是怕的。只是对方的手指和他的冰冷的声音倒是不同,有着温润的触觉。云谨若哑着嗓子反问回去:“你为什么杀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对方居然笑出了声,“为什么?呵呵,传言云国云谨若失忆变傻,原来是真的。既如此,便饶你一命好了。”说完便收回剑离开了。
云谨若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眯起了眼睛。她可不觉得对方放过她是真的因为她失忆,更多的倒像是试探呢……
还没有步下车辇,便被血腥味呛得喘不过气,反胃的直想吐。黑衣人已经退走,云谨若行走在这些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士兵将,表情始终淡淡的。
这么多人守着却还是叫自己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是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能力很强么?云国送嫁的队伍中也是不乏有高手的,不知这些人的伤都有几分真?云谨月还真是舍得。正思索间,一名士兵上前跪倒在她的身前,沉声说道:“回禀公主,大将军受了重伤。”
云谨若赶去的时候,上云将几乎是奄奄一息。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也并没有其他的人,连随行的太医都不在,只有赤着上身的男子专注地望着她。胸口处即使层层纱布包裹但还是有血迹渗出来,伤的着实不轻。
浓眉大眼,这上云将倒也算是个良人了罢。从她穿越过来以后,这倒是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相见呢。看得云谨若既没有什么动作也不出声,上云将蠕动着嘴唇,说道:“对不起……”
声线虽然虚弱,但云谨若还是听到了,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转身出了帐篷。
果然,不原谅么?上云将苦笑着喷出一口鲜血来,再也坚持不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上云将的死并没有阻止送亲队伍的前行,为了不冲煞到喜气,连丧事都押后了。分了一些人马,悄悄地护送着回国了。云谨若还只是看书,没了宫女们在轿辇中伺候倒是清净了许多。说是看书,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那些晦涩难懂的繁体字,她也并认识不了多少。
若她失明,她可以看不到一年前率领众人杀她手下的人是上云将,若她失聪便可以听不到上云将与云谨月狼狈为奸暗害她。其实当时她想对上云将说,这声对不起,你应该对九泉之下的云谨若说。
如今他死了,也算是一个结局了罢。
送亲的队伍到达北冥皇城的时候,巍峨的青石铸就的城门外冷冷清清的,连一个相迎的大臣都没有。
论理,这北冥应该到城外十里迎亲的,即使那摄政王不亲自来,也应该排个大臣的。可是如今……云谨若无意识地攥紧了相握的双手。看来,前路真的不好走……
临时顶替了上云将位置的是一名叫做战霖的副将,眼见着这样的情况也懵了,只得上前隔着帘子请示道:“公主您看……”
北冥可以不守礼法,但是他们不可以,只因为,他们是弱国。已经换好喜服的云谨若略微抬了抬眼,但是喜帕下入眼处依旧是刺目的红。“进城。”她淡淡说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摄政王北冥司越的府邸距皇宫很近,其宏伟的规模也是帝都中数一数二的,但是它的主人却不是一直住在这里。为了处理国事更加的方便,北冥司越更多的时候是住在皇宫里的。
他们到达的时候,别说喜乐什么的,黑色的大门上连一丁点红色都没有沾,而且紧闭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云谨若终究是坐不住了,扯下喜帕下了轿辇,独自一人上前敲门。送亲的人马大多数被留在了城外,如今跟着的也不多,此时更是忐忑不安地看着云谨若的动作。
许久之后,云谨若都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已经肿了,沉重的大门才动了动。但是也只是开了一道缝隙,伴随着出现了一张不怎么好看却满眼不耐的脸来。
想来也是早就知道来的是他们了,所以那人看见一身喜服但叫喜冠上的珠帘给遮住容颜的云谨若时,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只冷冷说道:“何事?”
云谨若深吸一口气回道:“我们是从云国来的,想求见摄政王。”
“王爷不在。”那人嚷道,也不待云谨若再问出什么来就“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将尴尬不已的云谨若留在了门外。
大街上不时有人走过,悄悄地冲着云谨若指指点点。在云国,即使是被幽禁的日子都不曾过的如此窝囊呢,现在可好,也许到不了明天她云谨若就是北冥的笑话了。可是如今,该怎么办?
战霖低着头一言不发,云谨若明白,此时是不会有人帮着自己的。想着要不要先找家客栈落脚时,有马蹄声传进了耳中。听声音,数十匹不止。
“懿旨到……”有人高呼。
云谨若舒出一口气。转头望去,身着北冥禁卫服的人马正朝这边过来,为首的穿着一身锦袍,面目看的不大真切。没有再细看就跪了下去。
来人并没有下马,到了之后便开始宣旨:“太后懿旨……”
云谨若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进宫?听候差遣?赶了半天,千里迢迢和亲出嫁成了来做宫女啊?不过也好,至少暂时可以不用和一个想来都不好相处的男人周旋了。
谢恩过后云谨若站起身来,在看见已经下了马的适才没看清面目的男子后,心沉了下去。
面若冠玉,玉树临风的男子风度翩翩地走来,战霖以为是自家公主看的痴了,忙上前好心地小声提点道:“公主,这位是上国帝师,沐流光。”
沐流光,帝师。云谨若觉得自己的心再也轻松不起来,曲膝福了福身后没有出声。
一直盯着云谨若看的沐流光忽然扯出了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来。即使眉眼里,也是和煦的笑意,但是那眼……云谨若感觉掉入了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