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凤袍的女子端坐在高位上,接过宫女们奉上的茶轻轻地啜饮着,高挑的美目斜睨了跪着的云谨若一眼,淡然出声:“公主千里迢迢而来,本应该有本宫做主好好款待的,但是宫中近来事情较多,就先搁下了。”顿了一下,将手中的茶杯递给宫女,由宫女搀扶着走下高台,弯腰伸手撩起遮住云谨若脸的珠帘来,笑的意味不明:“公主果真是花容月貌,相信假以时日摄政王一定会对你青眼相待的。”
云谨若微微垂下了眼帘,回道:“下臣不敢。”却也在心里暗暗叹道,早就听说北冥国太后步云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只是可惜了,二十七岁,本应该是最美好的时段,她却早早做了寡妇。
步云烟自然是不知道云谨若心中所想,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倒是柔和了些,唤着身边的宫女道:“鸳鸯,你陪着公主去逛逛,熟悉一下吧。”说完也就直起了身。
“谢太后。”不停晃动的珠帘下,云谨若松了一口气。顿感一直刻意压着自己的威慑力散去不少。
“嗯,本宫乏了,你们先退下罢。”步云烟说完便回身走了,没有再看云谨若一眼。
云谨若却是偷偷抹了一把冷汗。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刚刚步云烟看见她容颜的那一瞬间,她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杀气。可是,怎么可能?听说钦点她来和亲的,可正是这位太后啊。
“公主,这边请。”已经换过了衣裳,穿上与这名叫做鸳鸯的宫女一样的宫装以后,云谨若被带领着熟悉北冥皇宫。
亭台楼阁间无不绘制着精美的图案,不时有宫人来来往往,看着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漠地离开。假山奇石,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大气中且不失精美,这还只是赐给云谨若居住的悠然苑。
而此时行走在御花园间的云谨若由不住感叹,不愧是大国,比起云国来,强了数倍不止。当那些没有丝毫杂色的白玉走廊和各国进献来的奇花异草就夺去了她大半的视线。
看着走走停停的云谨若,鸳鸯不悦地蹙起了没,却哪里知道云谨若不是流连忘返,而是瞥见了林间的一抹袍角不肯过去罢了。
“公主……公主?”
面对鸳鸯的呼叫,云谨若扬起了唇角,“鸳鸯姑娘,我们去那边可好?”手指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鸳鸯蹙起了眉角,刚想提点她那是她们来时的路时,却瞥见了缓缓行来的玉树临风的男子,脸色一禀福下了身,“奴婢参见帝师。”
唉,还是躲不过。云谨若暗叹一声也跟着回头拜了下去。
“鸳鸯姑娘,皇上有请云国前来和亲的公主,你看……”温文尔雅的男子是笑了一下,鸳鸯便红了俊脸。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告退了。”忙不迭声地应着,鸳鸯转身就走了。
云谨若暗暗叫苦,如果可以选择,她实在不想和这位帝师独处,可现在明显是人家的地盘……
许是她的情绪太明显,沐流光似笑非笑地上前勾起了云谨若的下巴,将她苦着的脸看进眼里,裂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又住了嘴。
云谨若惊恐地后退了几步,脱离了沐流光的掌控。
“你怕我?”沐流光笑着问道,嘴角的笑意如阳春三月的风。
云谨若再退几步,和他的距离保持在自己认为安全的范围时才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话,即使知道也是不能说的。
沐流光的脸色却是冷了下去,瞬息万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虽笑着,说出的话却让云谨若不寒而栗。“你很聪明,不过你应该听说过,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吧?”说完也不等她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云谨若只得急急跟上。沐流光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是听得懂的,沐流光已经看出自己认出了他。看来她之前的推断是对的,他们来时路上遭受的截杀根本就不是为了她而来。但是,杀了上云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那个将剑架在她的脖间却没有杀她的人就是沐流光,这一点在摄政王府外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只是,为什么?帝师……看来这北冥国的局势也一样的复杂啊……
百转千回间,已经走出了好远,兜兜转转,连云谨若都分不清楚现在是在哪里。不过因为心中有事也便没有发问,只是跟着他走,直到撞上一个结实的后背。
“啊……”云谨若声音不大地叫唤了一声,揉着鼻尖后退两步,真是的,这人怎么停下也不说两声的。但是,这里是皇帝的正殿么?放眼望去,也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但远远没有步云烟处的凤仪宫大气,不禁间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沐流光。
沐流光却是一脸欠揍的笑容,扬起眉头疑惑地说道:“咦?你跟着我做什么?莫非舍不得我?”
云谨若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出声问道:“大人不是说皇上召见奴婢?”
“我说过这话?”沐流光歪头似是细想了一下又自语道,“好像是说过。”对上云谨若还赶路赶得喘息的脸,笑的很无害,“你看这像是皇上的寝宫么?”
不像。云谨若在心里恨恨地回答道,隐隐已经知道了沐流光将要说的话。
果然,沐流光的笑容更大了,“那话,我只是说着玩玩而已的,这是我住的地方。今儿晚了便不请你进去小坐了,改日有时间了来逛逛,随时欢迎。”
云谨若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暴走的冲动,看着沐流光大笑着离去的背影,颓废不已。话说,她还不知道要回去的路呢,天色已经不早了,肚子也有了饥饿的感觉,可是……
因为皇帝还小,所以偌大的北冥皇宫中几乎没有什么妃嫔,连宫人们也不多,且看着她的眼神都很怪异。找不到合适的问路人,她就只好自己摸索着走,希望能够回到她住的悠然苑。
不过,云谨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识路能力。眼见着就走到了很是偏僻的地方,原本一直行走在她前面的两个宫女也一闪没有了人影,不知转到了哪里去了。还想着她们看起来面善,请她们给指指回去的路呢。
哀叹一声,只得继续向前行去。步入适才宫女们消失的拱形门里,入眼处一片郁郁葱葱,居然是青竹。清清淡淡的,种满了一苑子,只在中间留出了一条幽径出来。本来云谨若是极喜欢着青竹的淡雅,不过现在天已经擦黑,竹林深处又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不知有没有藏着什么,倒教她心生了几分惧意。本没有进去的打算,回头就要离去的时候闻见一阵深远的箫声,居然就不自觉地行了进去。
踏着碎石小道,合着箫声,云谨若进入了竹林。清风拂过,飘落的竹叶划过她的脸庞,没有疼的感觉,她却出了泪。等箫声停止的时候,云谨若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抬眼望去,一身白裳的男子正站立在小道的尽头,身边的石桌上放着酒壶。
竹叶翻飞,纠缠在男子用金冠束起一半,一半随风飘绕的墨发和舞动的衣袂间,竟生出了无边的寂寥来。察觉到有来人,男子“咻”地回了头,一双厉目盯的云谨若心里“突”的一下。
飞眉入鬓,本应该是颠倒众生的凤眼里带着无尽的疏离,却又晕染上了几丝蛊惑人心的迷茫。高挺笔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句说男人薄唇就是薄情薄幸的话来。可是他的箫声……论长相,这人与那帝师沐流光有的一拼,只是他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气息和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倒是将对方给压了下去。若是目光柔和一点,也就算是九天谪仙了吧。
云谨若看了一眼被他握在手中的白玉箫,发现他的白衣布料虽华贵但是并没有佩戴任何能表示身份的饰品,也不知他是什么人。对方的眼神实在太过犀利,即使不对视也能让人生出怯意来。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行礼总是没有错的。云谨若匆匆弯弯膝盖就转身离开。
眼前还是白色,云谨若认得出,那是极难织出的雪锦。再回头,原先的地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好快的速度。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下巴便被人狠狠地攥起。疼,云谨若蹙起了眉头,让她更不舒服的,是那男子手指的温度,冷的带着她的心都发寒起来。一阵浓烈的酒香袭来,俊颜猛然放大,云谨若的唇被含进同样冰凉的薄唇中。
“唔……”云谨若瞪大了眼睛,就要伸手将对方给推开,哪知对方早有准备,将她的两手反敛在身后由一只手控制住,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一发力,使她的娇躯紧紧地贴上他的。与此同时,霸道地用舌头撬开她紧咬的牙关,将她的丁香小舌吸到嘴中允吸。
没有怜香惜玉,只有霸道和带着某种绝望一样。云谨若疼的眼里闪出了泪花,脑海中自动出现了学过的防狼术,膝盖一弯就朝着对方的要害处顶去。
那男子一愣,避开的同时被云谨若挣扎出了让他制住的手,毫不犹豫地向他脸上扇过来。许是喝了太多的酒的缘故,男子虽堪堪避过但还是站立不稳,被云谨若的指甲在脸颊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不深,瞬间也便凝固了。
稳住身形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看着云谨若仓皇逃走身影的男子眯起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危险的光芒。
口腔里除了浓浓的酒味就是血腥味了,云谨若一边跑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嘴唇。真是的,前世今生的初吻啊,就这么没了,太不美好了也。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两腿发软时才弯下腰大口气喘息,感觉前面似乎有人的云谨若抬了一下眼睛,一股寒流直窜脊梁。
华月初上,在一点儿也不皎洁的月光下,两个宫女窃窃私语着并排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前方,手中已经燃起了精美华丽的宫灯。在不太好的视线下,云谨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们就是之前说不见就不见的那两个宫女。
鬼。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但是紧接着有一对不知道是谁带领的人马经过,那两名宫女曲膝行礼的时候,云谨若才确定了她们是人。心里的寒意更深了,适才,她们是故意引自己前往那处满是翠竹的苑子去见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的,不知是何意,或是受了谁的指使?
这一次,跟着她们云谨若很快便回到了悠然苑,看到了在门口焦急张望的鸳鸯。握住鸳鸯的手,嘴里说着抱歉的话的云谨若最后又回了一次头,将一路上总是对她若即若离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无名宫女的模样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