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孟大人拿这小人无可奈何,最后踩着官靴在一番忙碌后悠然喝茶的辛儿转了一圈,一拍桌子,退而求其次道。
“行!残杀杀手之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要将长侯府这个毒瘤解决掉,这样对你所保护的萧家母子也有溢出,坐实了这些人确实是长侯府府兵的证据,我也能对上面有了交代,如何?”
辛儿捏着茶杯,无视孟大人背后还在来来回回往外移的尸体胳膊头什么的,颇为讶异的歪头看着气宇轩昂的孟大人。
“嘿!大人近年来也有长进,以往的铮铮铁骨铁面无私,竟会以交易的形式铲除毒瘤!痛栽!快哉!”
孟大人脸色更死板的扭到一边去,似乎多看她一眼便觉得是污了双眼,冷道。
“哼!跟你这种人将公正王法,是自讨苦吃白费口舌。”
言谈之间,压根忘了,刚才在面前这人不负责任的推说之下,是谁正义严词的跟她将公正王法了。
“萧家之事既然和长侯府脱不了干系,便是一个引子,若因此可以将那老狐狸端了,铜川以后也少了许多冤魂冤案,可恨武长候本人狡猾恨绝,做事滴水不露;幸好,他的儿子家人却不是个个都如他那般狡猾,反在他病危时期拖了他的后腿,今天这事,必须趁武长候没有来得及准备前,落实了他的罪名,一过今日,不知道他又会以什么手法脱罪否认。”
辛儿自顾自的饮着自己的茶水,笑道。
“这自然要看孟大人的行动快慢,大人在这和小的谈天说地,倒不如现在就带兵去搜查武长候府,能查多少证据,有没有人证,寻了蛛丝马迹回来,将人扣押着,是他长候府里带出来的,就拖不了干系,这样一来,就算武长候有天大的本事,有这些东西在大人手里,还不是什么时候戳他一刀,全看大人心情?至于可以直接掀了武长候府的证据,小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今日之内给你寻来,小的保证,过不了三日,定会让他人财两空,临死,也要让他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担了大唐律法,大人看,如何?”
孟翰良一臂放于木桌上,认真道。
“你的样子很是自信,可见定抓着了长侯府确凿的证据,那为何要等三日之久?萧家母子还都躺在床上,萧家的媳妇也在长侯府手中捏着,长侯府一日不除萧家便一日不得安宁,你就不怕夜长梦多?”
辛儿讪笑。
“大人高看了,小人只是缺了时间准备证据而已,另外路径铜川同行几人早已荷包空空,只想在助大人锄奸之际,顺手捞点路上的盘缠而已,只是差个时机,最迟后天,第一艺技东华鸣月铜川献艺,就是个时机,反正武长候这次是在劫难逃,又何怕他夜长梦多?”
孟大人背肌发寒,挺立了身板。
“你这个意思是……”
辛儿点头,不言而喻。
孟大人脸色僵白了白,最后恨恨的对她道。
“本官若非知道你非不义之财不取,也从来不去危害良善之人,辛儿,就凭你这胆大包天肆无忌惮,本官也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辛儿甜笑。
“大人过奖,辛儿自知人微言轻,也只敢打那些不义之财的主意,不然遇上大人这样铁面无私的人,还不是如过街老鼠,见一次打一次?行走江湖,维心安自在而已,辛儿求的,也不过这个,自然和大人您的目标不相冲了。”
孟翰良看她的眼神,却已然充满了刺探,道。
“哼!辛儿!你有如此胆识,可不如你口中的‘人微言轻’,孟某人一直很纳闷,当年你一路护着孟某人赴长安告御状,尽心尽力可不畏担个仁义侠肠,临近请赏却不见了你踪影,直至今天再见,你还是担着别人的恩情做这费力不讨好之事,你当真只是路见不平?而不是不能显山漏水做番大事业?你,究竟是何人?似乎从来都怕让人知晓。”
辛儿的笑意有点僵硬,手上的杯子,也端的不是太正了,强笑。
“大人说笑了,辛儿不过一个爱管了闲事,又怕麻烦的人而已,做不了大事业也成不了大人物,能是什么人?或者大人觉得,辛儿对大人有不轨之心?大人过滤了,世人皆知,自大人大破江南腐败贪污一案,得第一艺技东华鸣月的垂青,东华鸣月早就声明大人是她的人,辛儿和鸣月姐姐相识一场,又得了她的照顾之恩,怎会厚着脸皮抢她的人?大人放心,辛儿即便是个断袖,也断然不会拖着大人一起断的。”
“你……”
孟大人猛然起身,离了她三步之外,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强撑着威严,镇定道。
“你既心中已有打算,本官就静待你佳音,今日事多,本官还要去长侯府一趟,就不叨扰了,告辞!”
“大人慢走,辛儿不送!”
大人早已经离她十步之外了,那恨不得脚上长个风火轮的样子,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赶着他。
辛儿喜笑颜开,回头便撞上近距离同她一个位置,看着落荒而逃的人的人头,辛儿受到惊吓,心情本来就容易激动,那想,这人开口,又将她的激动点燃,直接爆炸了。
“堂堂鼎鼎大名的孟大人,竟然如此惧怕你,辛儿,莫不是你真的断袖,他才如此畏惧与你?”
他得到的答案是被人一掌拍开,辛儿起身,怒焰大涨。
“断你的头,我就是让你断袖我也不会去找个断袖!”
易幼飏被拍的莫名其妙,歪歪斜斜的扶着自己歪斜的发冠起来,看着哪个单脚跳着回屋的背影纳闷。
“又关我什么事了?让不让我断袖,和你找不找断袖,有关系吗?”
究竟会不会断了辛儿家的香火,辛儿倒是没给他说法,忙碌一夜,他们下谷去寻药,在萧家的人在血腥中一夜无眠,事情办成下来,辛儿确定萧家母子都转危为安了,才彻底放心下来,随即便躺下,让李英着实担心一把,确定她只是睡着了之后,才安心将她放于床榻之上,这一睡,便是一个半天一夜,连带醒的都没有。
同样都是一夜未眠的人,别人却都精神奕奕,还担着照顾伤患的责任,其中一个,便有舞月这个,萧禾昔日未婚妻。
该去休息的人都去休息了,该有准备的人都去准备了,云姨那边放心下来,剩下的就是昨日辛儿临走之前下了重药,如今还没醒来的伤患萧禾这边了。
让小翔也下去休息之后,舞月刚换了盆水进来,就见床榻上的人已经转醒。
她面静无波,继续着将水放到他床头凳子上的动作,床榻上的人见她卷着袖子亲自服侍重伤中的自己,却很是激动。
“月儿,你……”
“你别动!”
她冷冷的制止他的激动,又将他按回塌上,用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头上的虚汗,声音,还是毫无感情的。
“辛儿英儿她们累了一宿一天,刚躺下,你的伤口易裂,不宜动弹,再裂了免不了又要累那孩子,就算你对人家有恩也不能这么不疼惜人的,毕竟人家还千辛万苦的给云姨连夜去采药,那么珍贵的东海夜明珠说碎了就碎了,一点也没有心疼的迹象,你交上这样的朋友,本身就是一种福气,再像对待我那样对待人家,别说天理不容,我也连你最后一份可值得信赖的为人都看不起。”
“我娘……”
“云姨很好。”
终究还是不愿让他心急,舞月如实相告云姨的状况。
“云姨吃了药,睡的很安稳,天黑即可醒来,辛儿说这个药只能解云姨身体里的毒,给毒侵蚀的亏损,要靠以后的静养调理慢慢养回来了,不过以后云姨也只是会身体虚些,不会再那么痛苦,落下的旧疾按照她的方子也能慢慢调理好,到年纪了难免有些苦痛,不过好在,无性命之忧了。”
萧禾这才真正安心下来,躺在枕头上叹息。
“是吗!这么说,我回来的路上做了这回善事,到真是值了,没有什么,是能比让娘好好活下去更重要的了,辛儿说她是欠了我的大恩才这般尽力的,如今这样一来却是我欠了她的大恩,救母之恩远胜于救命之恩,即便让我粉身碎骨,也难报了。”
给他擦冷汗的手挺了下,随后谈谈道。
“是呀!如今,你也就孝心可嘉这一项可取之处了,若你连生身母亲也亏待了,就真的禽兽不如了。”
总算意识到什么,萧禾紧张的看着舞月。
“月儿,其实……”
“你不用多说。”
她阻拦了他的解释,洗着毛巾道。
“从来到你家跟你和云姨叔叔一起生活起我就知道,这个家里,云姨才是最该第一个保护的人,没有那个女人能比她更好,没有那个女人比她更需要保护,当初你选择云姨舍弃了我,除了伤心其实心里挺平静的,云姨那样温柔的人,放到长侯府那样的地方,我真不敢相信会是个什么样子,好在,你放弃的是我。”
“月儿!”
“不用说对不起,云姨叔叔养育了我,你成就了我,如此我才有了资本和那些人周旋,换了云姨,恐怕情况会不如我的好,你常说,做善事会有善报,总是值得的,就当我的回报吧!以前的事,就算了。”
“可是……我宁愿你恨我,怨我,永远不要原谅我。”
她好笑。
“这样你就心里好受了吗?”
他的笑是苦的。
“这样,我就能永远谨记,要一辈子对你好,不能再伤你了。”
舞月看着他,眼睛被他床头的五彩绳给吸引了,面上不禁也苦了。
“你还留着这个?留着又如何?就算我不计较之前的一切,你觉得我们还有以后吗?”
“我们可以没有以后,但你的以后,是我以后活着的支柱,你曾经对我的好,送我的一切,都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
舞月苦笑。
是吗?如今这样,他竟来当自己的过去全是宝贝了,可是,她没勇气,一被子能让他这样对待而无动于衷呀!
这个呆子,认定了,还真是呆到底呢!
云姨最终在天黑之前醒来,萧家母子顺利脱险,辛儿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就面临了新的问题,萧禾伤势还未痊愈,近来自然要安心在家休养,易幼飏自告奋勇,便担了他制琴的工作,还拖了她这个本来忙着思考对策的人来做帮手。
辛儿帮他打着下手,却很是心不在焉,舞月被云姨留下,这几日坚决不让她离开,舞月也就恢复到离开萧家前的那些日子,成了萧家的临时小姐,同小翔进进出出照顾两个病人,也时刻没闲着。
倒是李英和安西,明明倒真没多少事了,距离好像远了,李英时刻跟在欣儿的身边,生怕一个转身她又伤着哪儿了,如今她这样心不在焉的削木头,着实也实在让人看着心惊。
终于,在她的刀子又一次从她的指尖险险擦过之后,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去夺了她的工作,嘱咐道。
“行了行了!你还是到一遍晒太阳,好好想你的心事去吧!二哥让你出来是想让你帮忙的,可不是想让你在自己身上再添几道口子,这里有我给二哥打下手,你赶紧一遍待着去。”
辛儿感觉委屈。
“英儿!这次采药回来,我十分感觉,你对我的态度严厉到以前的三到五倍。”
英儿斜眼看她,毫不隐瞒道。
“那是因为我以前不知道,你竟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将自己伤成那样,同样是采药,二哥怎么就能好好的回来?还一个人不用人陪,如果不是二哥我都怀疑你能不能回来了。”
昨日她睡着时她给她处理伤口的情形,让她至今还触目惊心,认识以来她都太过信任她的能力,也太过依赖她,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也容易让人忘记她也是个不及十八的女孩子。
昨日那伤势让她猛然意识到,她就算再聪明再强大,对劣势环境而言,她还是需要保护的,受了伤流了血,也是让人心疼的,可她自己却不心疼自己,这让她很恼火,对她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将她当成自己需要保护的妹妹了,而辛儿对自己的位置转变,显然还很不适应,所以两人认识这些天来,第一次产生小小的冲撞。
本来是女孩之间的事,小小的调解一下也没啥大事了,可旁边还有一个毫不知情的易幼飏在,他一插嘴,事情的结果,又不同了。
“就是!你看,多亏了我吧?不然你的小命就危已了。”
“你闭嘴,不是你我也不用那么狼狈!”
易幼飏吐吐舌头,转头忙自己的,在这个问题上倒真不和她争辩什么。
另一个声音的加入,却让辛儿顿时头皮发麻背肌发寒,知道自己新的危机又临近了,而且这位,显然还不是孟大人那般好打发的。
“好大的口气,那你告诉我,是因为谁,我这个天下第一艺技,筹个款募个捐做回善事,竟还要将自己抵押出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