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和由希尔特率领的五十辆战车的护卫队返回底比斯。在严格的命令下,队伍首先要停在博斯的绿洲。快速的骑兵被派出先头到达底比斯,然后纳加领主——埃及的摄政王从城里出来到此绿洲来迎接少年法老尼弗尔·塞提。
在第五天,战车队在数月来荒野中那满是尘土和风雨袭击下,匆匆地进入了绿洲。当他们进入棕榈树丛的树冠的阴影下时,全部的帕特警卫军团排成检阅的队列欢迎他们。骑兵们已经放下了武器,取而代之的是棕榈叶,他们一边唱着他们王国的歌,一边挥舞着棕榈叶。
塞提,强大的金牛。
受到真理的爱戴与追求。
他来自两位高贵的女子,奈赫贝特和瓦德杰特。
火蛇,了不起的气力。
金子一样的荷鲁斯,使心狂喜。他来自苔草和蜜蜂。
塞提,拉之子,太阳神,万寿无疆,世代永生。
尼弗尔在首辆战车的脚踏板上,站在希尔特和泰塔之间。他的服装破旧并满是灰尘,他浓密的头发乱蓬蓬地缠结在一起,太阳将他的脸和胳膊晒成熟杏的颜色。希尔特驾车行进在由士兵排列而成的长长的巷道,尼弗尔对着那些他所认识的排成队列的人们羞怯地微笑着,他们情不自禁地对他欢呼。他们爱他的父亲,现在他们爱他。
在绿洲的中央,多彩的帐篷群落设立在井的旁边。纳加领主在王室帐篷的前面,被一大群的侍臣、贵族和祭司们围着,等待着去接待国王。他如今权势显赫,摄政的风度赫然在目:浑身闪烁着黄金宝石的光亮,散发着清新的草药软膏和润肤剂的芳香。
他一只手拉着赫瑟蕾缇,另一只手拉着梅丽卡拉,泰摩斯王室的两位公主。她们脸上的妆化得如同珍珠一样白,涂着眼圈粉的眼睛又大又黑。甚至她们光胸脯上的乳头也像熟透的樱桃一样。马尾编织的假发对她们那漂亮的头来说太大了,那缀有珍珠和金线的裙子重得让她们站在那里就像雕刻的娃娃一样呆板。
当希尔特驾着战车停在他面前时,纳加领主向前走来,抱下了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尼弗尔自从离开了吉布尔·纳盖拉山就没有洗浴的机会,他闻起来就像是一只公山羊。
“作为你的摄政者我向你致敬,法老。我是你足下的仆人和你的忠实伙伴。祝你万寿无疆。”他缓慢而庄重地说,为了让所有那些最亲信的士兵们能够听到每一个词。纳加领主拉着尼弗尔的手来到了政务会的讲台上,那讲台是由来自于非洲大陆的腹地宝贵的红木雕制而成的,上面镶嵌着象牙和螺钿。他把尼弗尔请上讲台,接着下来跪在他的脚下,没有一点儿嫌恶迹象地亲吻着纳费尔那擦伤的、肮脏的脚。脚趾甲已经磨破了,覆盖着黑色的污物。
他站了起来,把纳费尔抱到他的脚下,脱掉了他破了的裙子,因此他大腿上的法老的花纹显示出来了。他把少年慢慢地转过来以便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万岁,法老塞提,神及众神之子。我看到了你的印记。注意看这个标记,大地上所有的民族,都在国王的权力下颤抖。在法老的威力下鞠躬。”
士兵中发出了一声呼喊,侍臣们围聚到讲台的周围。“万岁,法老!用力量和威严,愿你万寿无疆。”
纳加把公主们领到前面来,她们跪在哥哥面前履行她们的效忠宣誓。她们的声音是听不到的,直到梅丽卡拉在一阵宝石裙的声中突然上了讲台。她急急忙忙地奔向她的哥哥。“尼弗尔,”她高声嚷道,“我是多么想你啊,我以为你已经去世了。”尼弗尔笨拙地回她一个拥抱,她离开并而耳语道:“你的味道真可怕,”然后大笑起来。纳加领主示意一个王室的侍女带着这个孩子离开,接着,一个接一个地,埃及王室的重臣们,由政务会的成员们带着,履行忠诚宣誓。当法老审视着聚会的人群,用清楚的响亮的声音问道:“我的好伯伯克拉塔斯在哪里?他和所有的人一样应该在这里迎接我。”此时出现了一阵尴尬的局面。
塔拉含含糊糊地给了一个安慰性的解释:“克拉塔斯领主不能够出席。那要以后对陛下解释。”衰老而虚弱的塔拉现在是国家政务会的主席。他已经变成了纳加的一条走狗。
当纳加领主拍手的时候,欢迎仪式结束了。“法老经历了很长的旅程才来到这里。在领着人们列队进入城里之前他必须休息。”
他以一种独占的方式拉起尼弗尔的手,将他领入了王室的帐篷。帐篷里的宽敞的长廊和客厅能容纳下全部的警卫军团。主人的衣橱、喷香水的侍者、发型师、王室珠宝的管理人、男仆、指甲修剪师、男按摩师、女仆,所有这些人正在等待着迎接他。
泰塔决心留在男孩的身旁保护他。他尽力不引人注目地将自己列入他的仆从之中,但是他瘦长的身形和满头的银发使他与众人区别开来,而他的名气和声誉又是那样地家喻户晓,在这个国家里的任何地方他都永远不会不令人瞩目地通过。几乎立刻就有一个警卫官令他无法回避。“欢迎你的归来,泰塔大人。祝愿上帝永远惠顾你。”虽然法老泰摩斯已经批准了在解放契约令的那一天封他为贵族,但是他在被称呼他这个头衔时还是感到不自在。
“埃及的摄政王已经请了你。”他低头看到了巫师的脏兮兮的衣服和满是尘土的旧凉鞋。“你最好不要现在这副样子去伴随他。纳加领主极为讨厌粗野的气味和没有洗过的衣服。”
纳加领主的帐篷比法老的更大,装饰得比法老的更为奢华。
他坐在上面装饰着黄金、象牙饰品的乌木雕刻的御座上,更珍贵的是埃及主要众神的银雕。铺在地上的是来自胡利亚的羊毛毯。毛毯的颜色很鲜艳,其中的浅绿色代表覆盖着尼罗河两岸的碧绿的田野。自从他升至摄政王的高位,纳加就选用了绿色作为他屋子的颜色。他认为令人愉悦的香味会鼓励众神靠近,因此,在帐篷的横梁上悬挂的成串的银壶里都有焚香。在御座前的矮桌子上放着装满香水的敞口玻璃花瓶。摄政王扔掉他的假发,一个奴隶在他剃光了的头顶上举着一块锥形的有香味的蜂蜡,当蜂蜡融化的时候,就顺着他的面颊和脖子流下去,他感到凉爽和光滑。
帐篷的里面像一个花园。即使那些侍臣、大使和坐在御座对面的祈求者,在谒见摄政王之前,都要被劝诱去洗浴身体并在身上喷香。同样,泰塔也遵从警卫官的建议。他梳洗过的头发像银白的瀑布披散在肩上,他的亚麻衣裤刚洗熨好并漂白得透亮。在帐篷的入口处,他跪下来向御座颔首行礼。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有一阵评论和猜测的嗡嗡声。那些外交官们好奇地盯着他,他听到有人小声地提及他的名字。即使那些战士和祭司们相互点头并凑到一起的时候,也在相互讲着:“那就是巫师。”
“圣洁的泰塔,迷宫的专家。”“泰塔,荷鲁斯受伤的眼睛。”
纳加领主从他正在扫视的纸莎草文书上抬起头来,向整个帐篷下的人微笑着。他确实是一个英俊的男人,雕塑般的面容和丰满性感的嘴唇。他的鼻子笔直而狭窄,眼睛是金黄的玛瑙色,活跃热情又充满智慧。他裸露的胸膛富有挺实而平滑地突起,胳膊不粗却满是结实的肌肉。
泰塔很快地审视了坐在最靠近御座的那群人,自从法老泰摩斯逝世后,在很短的时间内,王臣和贵族之间就有了权力和宠爱的重新布局。许多家族人的面孔不见了,许多其他家族的面孔却从默默无闻而出现在摄政王那友善的粲然微笑面前。这些人当中最为突出的就是帕特警卫团队的阿斯莫尔。
“到前面来,泰塔大人。”纳加的声音愉悦而低沉。泰塔朝御座前动了动,聚集的侍臣们给他让开了一条路。摄政王朝他微笑着。“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们有所助益而身居高位。你曾因法老给你的特别礼遇而尽职尽责。你曾给王子尼弗尔·迈穆农极宝贵的教育和训练。”泰塔对这种热情的欢迎感到很惊讶,但是他没有让这种感觉流露出来。“既然王子已经成为了法老塞提,他将很可能更需要你的指导。”
“祝他永生。”
纳加领主打了个手势。“请坐在这里,坐在我御座的近旁。当涉及到法老安排的事务时,我甚至更需要你的经验和智慧。”
“王室摄政王对我礼遇有加,”泰塔对纳加领主转过他那温和的脸。永远不要让幕后的敌人看出你的憎恶,那是不精明的。但是他谢绝了丝绸的垫子,而是坐到了羊毛毯上。他的背挺直,肩膀宽厚结实。
摄政的事务在进行着。它们被分为克拉塔斯将军的地产:因为被宣布为一个叛国者,克拉塔斯所拥有的一切都被没收后交给了王室。“从叛国者克拉塔斯到哈比神庙的那些神秘的祭祀们,”纳加宣读着纸莎草文件,“包括他在丹德拉和艾布纳之间尼罗河东岸的所有土地和建筑。”
当泰塔听着的时候,他因为失去了最老的朋友而忧伤,但是他没有让悲伤在脸上显示出来。从漫长的沙漠之旅归来后,希尔特已经讲述了克拉塔斯之死的经过。希尔特告诉泰塔:“所有的人,甚至贵族和贤人,在新摄政面前都不敢大声出气,芒塞特死了,他过去是国家政务会的主席。他是在睡眠中去世的,但是有人说他得到了一点儿帮助让他西游了。辛卡也死了,是以叛国罪处决的,尽管他连欺骗他衰老的妻子的智力都未曾有过。他的地产被摄政王没收了。伴随着高尚的克拉塔斯去冥界的有五十多人。现在政务会的成员都是纳加的走狗。”
克拉塔斯与塔努斯、洛斯特丽丝和泰塔一同度过了年轻时代,克拉塔斯曾经是泰塔黄金岁月的最后一个联系人。泰塔非常爱他。
“将叛国者克拉塔斯在阿瑟里比斯的谷仓和以他的名义开办的所有米店转交给埃及的摄政王。”纳加领主读着纸莎草文书。
那是五十驳船货,泰塔计算着,因为克拉塔斯在米业贸易方面是一位精明的投资者。纳加领主为了令人忧虑的谋杀工作已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这些商店用于公共福利。”侵占他人财产已合法化了,泰塔对于将由谁来支配公共福利表示惊异。
祭司和记录员们都忙着在土简上记录着这些决议。这些文件将会被储存到神庙的档案里。当泰塔注视和倾听的时候,他将愤怒与悲伤都藏在了心里。
“现在我们将转到另一个重要的王室问题。”纳加领主说道。克拉塔斯的继承人已经被剥夺了他们所有的继承权,他是个有三十万金卢比的富人。“我出于对王室公主赫瑟蕾缇和梅丽卡拉的健康和地位来考虑,我也诚恳地咨询了国家政务会的成员们。所有的人都同意,为了他们自身的好处,我应该接受赫瑟蕾缇公主和梅丽卡拉公主两人的婚姻。作为我的妻子们,她们将置于我的全部保护之下。女神伊西斯是两位王室少女的保护神。我已经命令女神的女祭司们去查看一下征兆,她们已经查明这些婚姻是令女神愉悦的。因此,婚礼将在法老泰摩斯的葬礼和他的继承人王子尼弗尔·塞提加冕之后,即下一个满月的那一天,在卢克索的伊西斯神庙里举行。”
泰塔仍然没有动,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但是在他的周围对这个宣告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和低语声。从政治上考虑,这种婚姻是意义深远的。所有那些出席会议的人都知道,纳加领主意在通过与泰摩斯王室的联姻而使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这样下一步就是继承家族。
泰塔感到寒气刺骨,好像他刚刚听到来自底比斯城中心的白塔宣判法老尼弗尔·塞提的死刑的高声叫喊。对王室逝去的法老进行的需要七十天的尸体防腐处理的时间就只剩下十二天了。泰摩斯在尼罗河西岸的国王陵寝一安葬完毕,他的继任者的加冕和他幸存的女儿们的婚礼就将举行。
接下来,那条眼镜蛇将再一次袭击。泰塔对此感到确信无疑。他从对王子被包围的忧心忡忡中被唤醒,那危险是被一位将军在他周围的集会中煽动起来的,他意识到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摄政王只是宣布招待会结束,起身通过御座后面的帐篷门帘离开了。他站起来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帐篷。
阿斯莫尔向前一步拦住了他,面带微笑并来了一个礼节性的鞠躬。“纳加领主,埃及的摄政王,请你不要走。他邀请与你私下会见。”
阿斯莫尔现在是摄政王的私人警卫,亦是最佳万人军团的成员。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成为有实力和影响的一个人。拒绝召见是没有用的或者拒绝召见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因此泰塔点了点头。“我是法老和他的摄政王的仆人。祝他们两人都万寿无疆。”
阿斯莫尔把他带到帐篷的后面,举手为他掀开了帘子。泰塔发现自己在外面露天的棕榈树丛中,阿斯莫尔领着他通过树丛来到了一个较小的独立搭建起来的单间帐篷。围绕着这个亭子有一圈十几个站岗的卫兵,因为这是一个秘密会议的会址,如果没有摄政王的召见,任何人不许靠近。在阿斯莫尔的吩咐下,卫兵们站到了一边,阿斯莫尔领着泰塔进入了阴暗的帐篷。
纳加从他正在洗手的青铜钵旁抬起头来。“欢迎你,巫师。”他热情地微笑着,挥手指着地面中央的那堆垫子。当泰塔坐下后,纳加对阿斯莫尔点了点头,阿斯莫尔走到帐篷的入口处,抽出了自己的弯剑,开始他作为警卫的工作。在帐篷里只有他们三人,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偷听到。
纳加已经取下他的首饰和官职的徽章。当他看着泰塔在垫子上就座后,他是和蔼可亲并十分友好的。他指着放在他们之间的金碗中的糖果和冻果汁露:“请来点果汁露,提提神。”
泰塔本能的反应是拒绝,但是他知道如果拒绝摄政王的招待就会公开他的敌意,使纳加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殊死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