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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蒙昧时期,每逢七月来临,所有的阿拉伯人都要去朝拜天房、渗渗泉、易卜拉欣立足处和各个圣地。阿拉伯人敬重七月,都要在这个月里去接近神祗和偶像,顶礼膜拜,竭尽敬重、歌颂之举止。在这个月里,部落中的男男女女都会走出帐篷,在节日那天向朝拜天房的人们展示他们所崇拜的偶像。妇女们、姑娘们游玩散心,女奴们则和着笛子、铃鼓的乐声手舞足蹈,部族首领们也走出家门,与族人共度佳节。那真是个万众欢腾的日子。

此时阿卜莱也走在打扮得漂亮的姑娘们中间。她的脖子上挂着项链,酥胸高耸,前额在宝石映照下闪闪发亮;在众星围捧下,她比太阳和月亮都显得光彩照人。在当时的各个王国和地域内,再没有比马立克的女儿阿卜莱更漂亮的姑娘了。

安塔拉见阿卜莱衣饰艳美,惊羡不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低下头去,望着地面,思考片刻之后,开口吟诵道:

心中靓女箭,原本无药救。

伊居少女间,乳丰惹人瞅;

光彩若艳阳,光耀众明眸。

腹有害我疾,欲藏反暴露。

我思雀儿飞,入巢日脚收。

但见羚羊惊,旷野牧草稠。

伊面似朝阳,光令观者羞。

俨然一圆月,众星围四周。

微笑溢唇间,情人疾即休。

万赞归安拉,美女已造就。

跪拜赞美主,身段飘若柳。

唤声阿卜莱,卿美世罕有!

但期时助我,不然灾临头。

阿卜莱听到安塔拉吟诵赞美自己貌美盖压群芳,心中欣喜不已,只见她望着安塔拉微笑,显然是在称赞他口齿伶俐、才思过人、出口成章;与此同时,安塔拉也惊异地望着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感到奇怪,随后压低了声音。

节日过去了,阿卜莱回到了女佣男仆中间。

安塔拉心中对阿卜莱充满恋情,爱火在他的心中炽烈燃烧,他想到许许多多的事情。

第二天,安塔拉满怀心事带着奶来了。他在把奶送到他父亲的妻子赛米娅那里之前先送到了阿卜莱的手里。

阿卜莱身材苗条,翩翩走来接驼奶,动姿若风拂杨柳,又见春风满面,情态可人;她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抚慰安塔拉的那颗心。她早知安塔拉的情况,便笑着接过驼奶,喝足之后,把剩下的驼奶递给他。

所有这些动态静情,赛米娅全看在眼里,因而很生气,愁眉苦脸,大发雷霆,真希望自己未曾来到这个世上,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安塔拉的父亲舍达德,按照她的意志,狠狠收拾安塔拉一顿。

安塔拉从此总把挤好的奶先送给阿卜莱,然后把剩下的奶再送到赛米娅那里。每每如此,简直成了他的习惯。难道安塔拉被恋情和忧虑缠心,真的爱上了阿卜莱?

[0005]奴隶告状

阿卜斯部族中的奴隶都怕安塔拉,无不畏惧他的威力。拉比阿·本·齐亚德有一个奴隶,名叫达基尔;他是一个放荡的奴隶。他得知安塔拉的地位已经提高,说话也有了分量,不禁顿生嫉妒之情,且觉得这种嫉妒似火,既烧心肝,又燎体肤。一天,他趁安塔拉到旷野、高原放牧之机,来见头领舍达德。他见到舍达德,吻过这位头领的双手,说道:

“老爷,你有所不知,你的奴隶安塔拉每天都带着你的马匹、骆驼到很远的荒野去,将那些牲畜置于危险境地,而他自己却骑在马上,纵马在旷漠狂奔驰骋,用棍棒、树枝狠刺、抽打马屁股,整天不让马匹、骆驼好生吃草、饮水。他一会儿骑上一匹马驹,一会儿换上一匹骏马,不住地让马狂奔野跑,致使马都失去了肥胖,变成了瘦干儿。我提醒他不要那样糟蹋马匹,而他不但不听我的话,反倒骂我打我;假若我一再提醒他,他甚至会把我杀掉。”

舍达德听过达基尔的这番话,说道:

“孩子,凭安拉起誓,你真是个诚实的人。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自打我把马匹交给安塔拉放牧的那天起,至今没得到一点儿肉,也没得到一丝油。这足以证明他总是骑着马在旷野、平地奔跑;正因为狂奔乱跑,马失去了肥膘。”

这件事使舍达德感到很不高兴。告诉了妻子赛米娅。

赛米娅听后,觉得整治安塔拉的空间有了,机会也来了,于是,她将埋在心里的话向她的丈夫舍达德诉说了一遍。她说到安塔拉如何先把驼奶送到阿卜莱那里,让阿卜莱先喝,然后再把剩下的驼奶送到她的手里。

舍达德听妻子这样一说,不禁怒火在心中燃烧。他忍耐到安塔拉从牧场回来,上前抓住他,将他捆绑起来,遂用鞭子狠命抽打,直打得安塔拉皮开肉绽。

安塔拉被鞭打之时,他的母亲泽比白就站在旁边,但她却不敢与主人说半句话,因为她不知道儿子挨打的原因何在。泽比白走出帐篷,问一女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女奴告诉她说,奴隶达基尔在老爷面前告了安塔拉的状,说他如何骑马狂奔,使马的肥膘都消退了。那女奴还告诉泽比白,说赛米娅也告状说安塔拉如何先给阿卜莱送驼奶,尔后再把剩奶送到她那里。

泽比白听女奴这样一说,一下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吭了。她只得忍耐,直到第二天天亮。

天亮了,灿烂的阳光洒满大地,奴隶们赶着牛马骆驼到草场放牧去了。泽比白走到儿子安塔拉那里,把所有情况都告诉了他。她对儿子说:

“孩子,拉比阿·本·齐亚德的那个名叫达基尔的奴隶在老爷面前告了一状,所以老爷才打了你。赛米娅还把你对待她的情况告诉了老爷,说你先把驼奶送到阿卜莱那里,然后再送到她那里……从今以后,你不要再那样行事了,对她要守奴隶的规矩。你也不要总去看阿卜莱;如若不然,你丢了性命,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安塔拉听罢母亲的话,十分生气,遂一伸腰,绑在肩上的绳子断了,站起身来,愤然吟诵道:

天杀达基尔,恶劣一奴才!

若在旷漠上,猛兽口中菜。

其心欲亡我,无言不难猜。

无故告恶状,为此意何在?

我若不杀之,心难静下来;

奴才因何事,状告我遭灾?

安塔拉走在旷漠上,在放牧的奴隶中间转来转去,终于看到了达基尔。安塔拉一个箭步冲上去,两手掐住他的腰,将之高高举起,随后把他摔在地上,把他的骨头摔散了架,躺在地上横竖不分了。安塔拉眼见达基尔断了气,不禁感到害怕,随后独自到他的头领朋友马利克家去了;安塔拉打死了头领沙斯的奴隶达吉之后,也是跑到马利克那里,把情况告诉他的。

马利克听后感到惊奇,笑了笑,然后安慰了安塔拉几句,并答应为他消愁解忧,并把他留在自己的家中,安塔拉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随后,马利克骑上马,奔齐亚德家族的家园而去。他到了那里,一位首领也没见到。只见到了妇女,于是向她们打听首领们去了哪里。拉比阿·本·齐亚德比所有的人都更接近族王祖海尔,所有的奴隶都为他效力。马利克按照他们所指的地方走去,到了那里,发现阿卜斯家族的头领们都坐着,而齐亚德家族的首领们都站着。马利克走到他们跟前,向首领们问好,他们都站起身来迎接他。

拉比阿·本·齐亚德对他说:

“喂,马利克,你有什么事吗?请坐吧!你不坐下,所有的人都会站着。”

马利克说:

“阿伯,你喜欢让我和你们在一起,好让我得到安慰吗?”

“是啊,每一位来到这里的人都有座位。”

“你只有答应把你的奴隶达基尔送给我,我才会坐下。”

“你要他做什么呢?你怎么有这种想法呀?”

“因为我发现他是个很不错的奴隶,所以才要求你把他送给我。”

“请坐吧!我把他送给你了。如果你还要,我还可以再送给你两个奴隶。”

“就由在座诸位阿卜斯部族的头领作证,你把奴隶达基尔赠送给我了。”

“是的,凭撑起高天、摊开大地的主起誓,我把奴隶赠送给你了。不过,我对你收下这赠物还不放心啊!”

“请诸位头领作证,拉比阿·本·齐亚德,事情已经搞定,舍达德的一个奴隶把达基尔打死了。那奴隶觉得事情严重,便来求我保护,我就保护了他。看在我父亲的面上,你就不要再惩罚他了。”

拉比阿·本·齐亚德听马利克这样一说,不禁悲伤、懊恼缠心。这时,族王祖海尔对儿子马利克说:

“安塔拉打死奴隶,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他想怎样,有什么要求呀?”

马利克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祖海尔听后,微微一笑,安慰了拉比阿·本·齐亚德一番,并把舍达德的两个奴隶送给了他,除去了他的忧伤心病。

村上的奴隶听说已发生的事情之后,无不害怕起安塔拉来,甚至一谈到安塔拉,顿时脸色苍白,都怕安塔拉把自己送入坟墓之中。

众人们吃饱喝足玩够,个个心满意足,人人高高兴兴回返家园。

夜幕垂降之时,马利克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向安塔拉报了喜讯儿,让安塔拉只管放心就是了。之后,端上饭菜,二人吃罢,便谈起发生的事情来。马利克把与拉比阿·本·齐亚德交谈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安塔拉。

安塔拉听后,兴奋异常,急忙站起身,热烈亲吻马利克的双手,随后吟诗赞颂他的善举:

唤声高尚人,希望寄你身。

徘徊公门前,期你担重任。

你是大救星,免我面死神。

终生感谢你,纵使魂入坟。

马利克听罢安塔拉所吟之诗,深解其中含义,知此诗句发自他的内心,正是一位英雄豪杰的肺腑之言,因而心中十分高兴,更加喜欢他了;与此同时,安塔拉也更加接近、感谢、赞美马利克。

[0006]舍氏大怒

舍达德从宴会回来之后,想到安塔拉打死拉比阿·本·齐亚德的奴隶,不禁心中难过,满怀愤怒之火。随后,他将两个弟弟马立克和泽海迈·贾瓦德叫到自己的面前,对他俩说:

“二位弟弟,我的心已感疲惫,也已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面临的一切事情。这个黑奴闹出了乱子,我真怕他会把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头领杀掉,在阿拉伯人的大首领们当中引起混乱;到时候,我们还得为他偿还血债,变得有他没有我们。”

泽海迈·贾瓦德说:

“哥哥,凭安拉起誓,我们已经想到了该想的地方。假若你不把他杀掉,这黑奴会把我们和家人一起纳入危险境地之中。哥哥,凭安拉起誓,这黑奴如此机灵勇敢、足智多谋,可以说在奴隶们当中是绝无仅有的,就是在其他人当中也找不到第二个。但是,发生了这种事之后,我们就不能指望他为我们效力了,我们应该另作安排,设法把他杀掉;达到我们的目的之后,再作商量。不过,哥哥,假若我们当着头领们的面把他杀掉,这样实在不是上策;而且我们也不能让族王祖海尔的儿子马利克看到此奴被杀。因此,我认为最好趁他放牧之时将他杀掉,然后把他的尸首抛在野地;谁都不知道那个地方,就连公羊也不在那里顶角;我们也不把这种情况告诉任何人。”

舍达德听弟弟这么一说,觉得是个良策妙计。随后三兄弟一致同意这个办法。

第二天,东方刚吐鱼肚白,安塔拉便赶着牧畜向牧场走去。他的叔父和父亲跟在他的后面,想择机把他杀掉。

那天,安塔拉骑着马,要到宽广的野地和遥远的荒原上去,以便远离家园,独立放牧吟诗,期盼阿卜莱心中有他的位置。

安塔拉一直走到红日东升,看不到家园,这才想起自己遭的磨难,不禁泪水溢满双颊。因为昨天夜里梦见阿卜莱向他致意问安,所以更加爱她,于是边落泪边吟诵道:

夜梦阿卜莱,给我二三吻;

情火熄不灭,直将身骨焚。

若非独处静,恋火泪下沉。

恋情早已消,因怕圆月神。

如何接近你,雄狮守贵门?

凭爱我起誓,无药愈我心;

实告望族女,无路只有忍。

挥矛舞利剑,只待位高临;

晨风吹过时,带上问候信;

送给阿卜莱,以表情意深。

切请告诉她,思念之情真;

无论在黑夜,还是在早晨;

详情诉于她,疾病侵我心;

毕生爱着你,此系我本分。

万难无所畏,任天蒙烟尘。

帝王惧怕我,尤防战火勤;

纵马驰骋时,尘暗夜降临。

敢来对抗者,恶棍子与孙,

看我挥利剑,断其身与魂。

我本一奴隶,牧驼在山林;

从早走到晚,帐篷间宿身。

骨恋阿卜莱,专意无二心。

魂被深情牵,听命她父亲。

我从众裁判,只要未归阴。

你们抛弃我,无益空伤神;

我名留天下,万物沐芳芬。

众观我肤黑,此乃我幸运;

我本英雄汉,出身于名门。

肤呈麝香色,无双坚强心。

如若无麝香,安炫王侯门?

倘使无夜色,晨光失彩云。

救我脱灾难,世无怜我人。

自幼饮你爱,至死不变心。

我深恋着你,谁赞你我亲?

我勇制服狮,心获女主人。

美女将我你,门高地位尊。

大漠羚羊啊,切请怜我心;

听我诉衷情,疗我魂与身。

我对天明誓,为爱命不吝。

唤声阿卜莱,你可谙我神:

独行时向你,问安致礼频?

安塔拉吟罢诗,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山谷,名唤猛虎峪,那里时有狮虎出没。他将马匹、骆驼分散在谷地两侧,让它们自由吃草。

安塔拉是穿越山谷来到猛虎峪的,不是从牧场而来,因为他知道通往那里的一条羊肠小道,阿卜莱部族里没有一个人来过,加之那里有狮穴虎洞,也没有人敢走。安塔拉之所以走那条羊肠小道到猛虎峪去,心中想的是“但愿我在那里遇见一头巨大雄狮,将它杀死,以便让奴隶们知道我力大无比,使我威风闻名”。

安塔拉到了猛虎峪,将马匹和骆驼自由放牧在那里吃草,他则蹲在一座小高丘上,不时左顾右盼。忽然,一头雄狮走出山谷,但见它体大如牛,颈上的毛发耸立,两眼迸发着火星,张着血盆大口,形容可怕,面目狰狞,大摇大摆,蹒蹒跚跚,时而打响鼻,时而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又不时伸伸懒腰,张口露露巨齿,伸腿亮亮利爪……

那雄狮一出现,马匹一嗅到狮子的气味,立即东逃西奔,散布在山梁各处。骆驼也一样惊恐不安,纷纷逃散,正如诗人所云:

冷峻扁鼻兽,狡甚力强悍。

胸厚脑袋大,掌宽藏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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