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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张口巨齿露,人见心胆寒。

安塔拉眼见马匹、骆驼四分五散,急忙走下谷地,右手紧握利剑,意在探个虚实。

他下到谷地一看,只见一头雄狮卧在那里,伸着两只前爪,尾巴不住地打着身体的两侧,二目间闪烁着凶光。这时,安塔拉一声大喊,喊声回荡在山间,继之向雄狮冲去,旋即冲到雄狮的面前,对着狮子说道:

“百兽之王,欢迎你呀!荒野上最凶猛的野兽,你还往哪里逃?凭安拉起誓,我今天就要把你抓获。你总是展示你的凶猛强悍,你常以你的高超活力和威武外貌感到自豪。毫无疑问,你是兽中之王,统治着群兽。雄狮啊,雄狮,你就失望而返回吧!再不要张扬你的威严和权势!我并不像你所遇到的那种男子汉,你也不要把我看作你杀死的那种英雄。嘴有臭味的家伙呀,我是专杀英雄和令幼狮成为孤崽的男子汉。我不想用宝剑与你搏斗,我也不用利器斩杀你。我要用手掌和躯体,让你饱饮苦酒……”

说着,安塔拉甩掉手中的宝剑,向雄狮冲去。只听他边赤手空拳与雄狮搏斗,边吟诵道:

雄狮与英雄,战时畏我剑。

挥矛制敌人,保住父财产。

激战剑在手,骑士胆亦寒。

猛狮莫吓我,见我皆丧胆。

劝你倒旷野,苦汁将你灌。

我从不怕死,你要懂我言:

利剑一旁丢,降你凭空拳。

就在那时,舍达德及其两个弟弟赶来,试图将安塔拉暗暗处死。三人听安塔拉正与猛狮说话,又听到他所吟诵的诗句,且看到安塔拉已走到那头雄狮面前,舍达德说:

“二位弟弟,安拉有意免除我们的劳苦了!因为我看见他赤手空拳走到了狮子面前。过不了一会儿,狮子就会把他咬死,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打道回府了……”

舍达德话未说完,只见安塔拉挽了挽袖子,捋了捋胳膊,像黑巨蛇遇到猛狮那样发出嘶嘶声,又像雄鹰捕食猎物一样,一个箭步冲向狮子,贴近狮子的双肩,伸手抓住狮子的两个嘴角,用力后拉,借着安拉默助和自己的力量,将狮子的嘴角撕裂到它的两肩膀和胸膛;与此同时,安塔拉大喊一声,震得整个山谷颤抖。他坚持狠撕不放,雄狮终于失去了气息,死在安塔拉的手下。

旋即,安塔拉抓住狮子的后腿,将之拖到山谷外,然后拾了一堆干柴,从背包里掏出打火石,打着火,点着干柴,仅过片刻,熊熊烈火便燃烧起来。

安塔拉取出刀子,剥下狮子的皮,开膛取出内脏,割下前腿、后腿和狮子头,将肉架在火上烧烤起来。没过多长时间,肉烤熟了,安塔拉用刀割下熟肉吃了起来,快吃饱时,走到附近的一个水泉旁,喝过水,又洗了洗手和脸,之后,他抱着毛茸茸的狮子头,走到一棵树下,借着浓密的树荫,枕着狮子头,不多一会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所有这些情况,安塔拉的父亲舍达德及两个叔父都看在眼里,无不心惊肉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仨人商量,有的主张立即趁安塔拉熟睡时将他杀死,但泽海迈·贾瓦德惊魂未定,说道:

“凭安拉起誓,如此行事,太过火了,决不是明智之举。依我之见,我们不能如此对待这个奴隶。”

眼见安塔拉徒手杀死猛狮,马立克胆战心惊,说道:

“兄弟,这个奴隶的羽翼已经丰满,我们当中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又有什么办法把他除掉呢?我们都看到了今天的情景,谁敢接近他,都会白白送死,他会像对待那头猛狮一样,挖其心肝,将尸体抛在旷野之上,说不定还会把接近他的那个人杀死,像吃狮子肉那样,把我们的人吃掉;他吃狮子肉,骨头倒留下来了,他吃人,恐怕连骨头也会被他吞下肚去。”

舍达德听两个弟弟这样一说,沉思片刻,然后说:

“我们还是带着我们自己的尊严打道回府吧!从前我们担心我们的马匹骆驼被猛狮吃掉,如今猛狮已被安塔拉杀死吃掉,奴隶们再到这里放牧,就不用害怕我们的财产受损失了。”

他们说到这里,谁也无话了,随后原路返回,无不惊叹安塔拉的勇敢壮举。

[0007]初显身手

安塔拉一觉醒来,见日脚已下平地,遂赶着马匹、骆驼、羊群踏上回村之路。

回到家中,他的父亲舍达德迎了上来,冲着他微笑,对他客气友好,拉住他的手,让他和自己坐在一起吃饭,而其余的奴隶统统站着。

正在这时候,族王祖海尔的差使忽然来见头领舍达德,站在面前,说道:

“头领先生,族王祖海尔向你问安。族王派我来见阁下,他命令你和你的兄弟作好准备,以便去干一件大事。他打算进攻泰米姆部族。今晨他已决计到他们的住地,打探他们的行踪,以便捣毁他们的家园。”

舍达德听后,说道:

“遵命!”

随后,舍达德将此令告诉了他的兄弟及跟随他的人。舍达德望着安塔拉说:

“今晨我就要与本区的勇士和所有英雄一起外出了。家中已无强汉守护,我特把家舍、妇女托付给你。因此,你在和放牧人外出时,千万不要走得很远。”

安塔拉说:

“老爷,如果你交给我的事情我没有办好,你就把我关押终身就是了。”

舍达德听后表示感谢,答应征战回来之后赏给安塔拉一匹好马,供他骑乘,并给他一件东方敞袍,让他见人时穿用。

次日一早,英雄、骑士们飞身上马,向泰米姆部族的家园疾驰而去;为首的是族王祖海尔,他就像一头勇猛的雄狮。

村上的英雄骑士都离开了,只剩下姑娘、妇人、奴隶和仆佣,舍达德的妻子赛米娅在溪水边办了一个盛大宴席,仆女们和小姑娘在那里尽情欢歌跳舞。安塔拉也与奴隶们一起来到宴席上,只见他满脸堆笑,兴奋异常,因为阿卜莱也来了,活跃在妇女和姑娘们中间。阿卜莱服饰艳丽,光彩照人;在那些姑娘中间,她像一朵玫瑰花,又像是一只机灵轻盈的羚羊。

安塔拉负责照顾阿卜莱;她虽不把他放在眼里,但他却深深地爱着她。

阿卜莱的母亲也来到了盛宴上。妇女们个个腰肢纤细,走起路来如风拂杨柳,婀娜多姿。她们吃过饭,又轮流把盏,畅饮欢歌。

时值春季,大地生机盎然,百花争奇斗艳,向情人们绽现着自己的高雅、美丽,整个天地间散发着沁人肺腑的馨香。溪水哗哗啦啦流淌,延命菊在溪边盛开怒放。百鸟在枝头啼鸣,歌声飞扬向四面八方。这天地万象正如诗人所咏的那样:

浓荫成华盖,芳草铺地毯。

百花锦上绣,五彩争奇妍。

溪水穿园流,树荫硕果鲜。

鸟儿唱枝头,歌妙响彻天;

斑鸠夜莺啼,如泣似呼唤。

情人闻洒泪,惠风起天边。

枝条随风摇,漫空飘彩片。

春光正明媚,生机遍宇间。

竞争日已至,劝君莫等闲!

妇女们畅饮着葡萄美酒,尽情地欢呼雀跃,她们的欢声使整个大地为之欢乐。随后,一群仆女和女孩子从她们中间走出来,理了理面纱,手敲着小铃鼓唱道:

草原曙光照,少女披白纱;

风姿现神韵,天地美如画。

举止人人宜,妩媚个个夸。

身材多窈窕,长矛焉比它!

发似葡萄串,众目望之花。

少女若箭矢,征服须眉娃。

众仆女退下,阿卜莱走出来,和着乐声翩翩起舞,朱唇含笑,皓齿微露,边舞边歌,舞姿与歌声令在场者赏心悦目,惊佩不已。

安塔拉朝阿卜莱一眼望去,不禁神魂颠倒,只觉一股热流暖遍全身。他正想站起来时,忽然看见一哨人马自山间奔来;片刻后,他看清那是盖哈坦部族的百名骑士,已经接近溪边,正快马加鞭朝妇女们飞驰而来。眼见此情此景,妇女们纷纷走开,那些骑士穷追紧跟。这时,一个骑士扑向阿卜莱,遂将阿卜莱抓住,令其坐在自己的身后,挥鞭策马跑去。

安塔拉见阿卜莱被抢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身边又没有自卫的武器,急中生智,立即飞身上马,追赶那个骑士去了。

安塔拉扬鞭策马,仅片刻便追上了那个抢阿卜莱的骑士,上去一把将之拉下马背,只见那骑士一头栽在地上,随后将他的脖子扭断。安塔拉扶阿卜莱下马后,抢过那个骑士的武器,又把阿卜莱扶上马,自己遂飞身骑上马背,对着那些骑士喊道:

“强盗们,你们可晓得我是安塔拉·本·舍达德吗?”

随后向他们冲过去,挥剑杀死了他们四十个人,剩下的二十个人向安塔拉冲过来,其余的人逃走了。安塔拉边迎战那二十个人,边吟诵道:

我在激战中,地位无可争。

利剑与长矛,均为我作证。

战酣号令出,即见我身影。

舞矛刺顽敌,敌顽丧魂灵。

未近我身者,同样遭命终。

我乃奇勇士,战时愈坚定。

长矛与利剑,皆为我创生;

尚在摇篮时,剑矛枕我胸;

双宝作支柱,激战是见证。

击敌俱倒下,血染大地红;

鲜血漫地淌,色泽如紫荆。

战马驰沙场,族人留帐中。

现世寄我望,美酒好助兴;

醇香溢四方,信是早酿成。

琼浆来访我,身着紫披风。

剑矛随我来,且赏战乐声;

长矛沙沙响,万众赞我勇。

此举在我眼,安全无险情。

安塔拉总以坚过顽石之心抗击来者,而他的刺杀总是斩草除根,不留情面。他能一眼认出敌方首领,疾速出击,一举将之斩杀,断其梦欲。只听他们说:

“一个没有任何名声、地位的奴隶来打我们,我们尚且败得如此惨,假若大英雄来与我们交手,我们只能赶紧逃命;不然我们会无计脱身,自取灭亡。”

幸免于被杀的盖哈坦人见势不妙,眼见大祸临头,急匆匆调头策马逃命而去。

安塔拉救出了受到屈辱的妇女,待盖哈坦骑士逃走之后,将马匹和战利品集中起来,高高兴兴地返回原地,边纵马飞驰边吟诵道:

人嘲我肤黑,敌来我击退。

纵马驰沙场,敌将皆卑微。

敢于蔑视我,教其命西归。

我乃一好汉,豪情伴剑飞。

安塔拉数过战利品,缴获好马八十匹。因此,被他救的妇女们更加喜欢他,庆幸有安塔拉在,她们免遭欺辱和丧命之灾。

此时此刻,舍达德的妻子赛米娅的态度也变了,对安塔拉的厌恶心理被喜欢之情所代替;在她的心中,安塔拉比其余家人和孩子更加可爱。随后,她叮嘱其余女奴和男仆,不要把安塔拉出击的消息告诉部族中任何一个骑士,免得他们一怒之下走出家门冲向河边。

安塔拉也对自己的行动守口如瓶,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几天过后,族王祖海尔回来了,带着大量从泰米姆部族抢得的战利品,族人们为英雄骑士们胜利归来而欢欣鼓舞。

[0008]话从实说

骑士英雄归来的次日清晨,舍达德骑上马去看自己的马匹、骆驼,发现多了许多马匹,又见安塔拉骑在一匹黑色马背上,便对安塔拉说:

“安塔拉,告诉我,这些宝马良驹都是从哪里来的?要对我和我的朋友说实话;如若不然,我可要惩罚你的!”

安塔拉骑的那匹马名叫“千里驹”,是盛筵那天他杀死的那位盖哈坦部族头领的坐骑;其余的马匹则是盖哈坦部族勇士们的。至于缴获的那些战利品,安塔拉则放在母亲泽比白那里,让他的兄弟们看管。当时,舍达德在牧场上所看到的马匹像洪流一样奔腾。

听父亲那样一问,安塔拉回答道:

“老爷,我正在牧场放牧时,忽见一哨人马从也门大地开来,我以为他们是来进攻我们。他们还带着战利品,因为马匹多,赶走了一些,还落下数匹,我便跟踪而去,但他们不知道我在跟踪他们。我追上他们,抢走了这些马匹,而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他们的敌人,还是他们的同伙。”

舍达德说:

“你这个坏奴才,你在说谎啊!这些马决不会是他们丢下的,只能是从骑乘者的胯下抢来的。因为你独自在旷野上,只要有人经过你的面前,你定会把人家的钱财抢来,根本不管他人的死活,也不管那个人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我们的盟友。你这样下去,会在阿德南部族中招来祸害的。”

说着说着,父亲一把抓住安塔拉,将他的手脚捆了起来。安塔拉低着头,羞于再说什么。舍达德说:

“你好好给我呆在这里吧!我不想让你给我放马匹、骆驼了。”

随后扬起鞭子,朝安塔拉身上猛抽,直打得那孩子皮开肉绽。

舍达德的妻子赛米娅眼见安塔拉遭此毒打,不禁泪珠直淌面颊,忙上前讨好舍达德,说道:

“一家之主啊,我不让你打这孩子……”

舍达德怒气有增无减,一下把妻子推了个仰面朝天。赛米娅立即起来,扑向舍达德,说:

“凭安拉起誓,我不能让你打这孩子,你还是先打我吧!”

舍达德说:

“你这个该死的娘儿们,你怎么这样喜欢这孩子?”

赛米娅回答道:

“你先放开他,听我给你讲他勇敢、坚强、果断的动人故事。”

旋即,赛米娅把安塔拉纵马飞驰击败盖哈坦部族百骑、救出阿卜莱并使妇女们免遭屈辱的激战的经过向舍达德讲了一遍。她讲到安塔拉如何杀死了来犯的一哨人马的头领,缴获了大量好马和其它战利品,越讲越得意,绘声绘色,不禁吟诵道:

唤声舍达德,见景君何从:

妻面露在外,丰臀马后动。

阿卜莱遭掳,泪洒眼哭红;

婚纱落地上,呼救天不应;

众奴皆逃遁,妇幼泣失声。

惟有安塔拉,纵马救生灵:

救出阿卜莱,众女免不幸;

杀死犯匪首,保我节与命。

凭主我起誓,护佑这后生;

因其不畏暴,为族立丰功。

舍达德听罢妻子的讲述和诗句,甚为感动,说道:

“原来是这样!凭安拉起誓,这孩子做了这样一件好事,足见其豪气非凡,勇敢无比,行动合乎礼仪,实在是好样的,我怎好把他捆起来鞭打?”

安塔拉就站在父亲的面前,听到父亲的妻子感谢、赞美他的话语,顾影自怜,脸上略显羞涩表情。他的手脚被绑,鞭打使他感到痛苦。他想到自己所面临的处境,禁不住泪水潸然下落,直哭得昏迷不省人事。

过了一会儿,安塔拉苏醒过来。面对自己的阿拉伯亲戚,安塔拉不禁胸中诗兴翻腾,遂吟诵道:

鞭子抽我身,庇护亏大娘。

见她额发垂,似月照夜朗。

财产与奴隶,均入你之账;

视听与灵魂,皆由你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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