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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时,另一位老太太走上前来,她看上去性情温柔、善良慈悲。她走到达吉面前,说:

“达吉先生,你也知道,我是个弱女子,多年来,我遭受磨难,失去了亲友,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再也团圆不了。如今,我只有这么一些羊,全靠羊奶过活,而且我也没有多大活头了。就请怜悯怜悯我这个孤苦无助的老妇人一下吧!”

达吉听罢老妇人的话,眼见一群妇女和男人挤在他的身旁,他怒气大发,两眼泛红,口喷唾星,转过脸来,伸手将老妇人推了个仰面朝天。但他并未到此住手,而是上前将老妇人的衣裙扯破,竟使老妇人羞体外露,在场的奴隶们一阵哄笑……

安塔拉见此情景,胸中阿拉伯人的豪气顿时勃发,蒙昧时期的激情在头脑中翻滚,漆黑如夜的脸色立即泛黄,他快步走向奴隶达吉,同时一声大喝,只见达吉吓得大惊失色。安塔拉说:

“你这个该死的丫头生的孩子,缺乏教养的东西,怎敢干出这种不义之事!你竟敢撕扯阿拉伯女人的衣裙,你就不怕安拉斩断你的四肢?”

旋即,安塔拉走近达吉,说:

“你这个小杂种、龟儿子,你只配吃毒箭!”

前面提到,奴隶达吉身材高大,膀宽腰圆,力大过人,粗暴无比。他听安塔拉说了这样几句话,气得几乎昏倒过去。

达吉见安塔拉来到自己的跟前,高扬起手,连腋毛都露了出来,随后朝安塔拉的脸上狠抽过去,打得安塔拉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安塔拉强忍着,直到完全苏醒之后,一个箭步冲到达吉跟前,抓住他的一条腿,用力一拽,让他蹲在地上。安塔拉想置他于死地,于是一手托住达吉的下巴,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脖子,一怒之下,用力一提,只见达吉乖乖站起,随后又是一搡,达吉顿时趴在地上,来了个嘴啃泥,骨碎体瘫,一动不动了。这时,安塔拉像雄狮一样喘着粗气,口中振振有词,愤然离去。

奴隶们眼见达吉遭此灾难,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齐声朝安塔拉大喊道:

“你这个该死的鬼儿子,你打死的是沙斯亲王的奴隶达吉,你还能求你的活命?……”

话音未落,他们对安塔拉棍棒相加,用石头砸他的脚和腿,使安塔拉面临严重威胁。安塔拉立即脱下外衣,裹在手上,用外衣阻挡奴隶们的击打,就像沙场上的骑士英雄一样投入了厮杀、战斗。就在棍棒横飞、乱石如雨之时,安塔拉一闪身,从一个奴隶手中夺过棍子,同时将之推倒在地,继之如雄狮回头一样,抡起棍子,横扫围攻他的那群奴隶。那群奴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听喊声震天,烟尘四起,遮天蔽日。

安塔拉手中的棍棒不住飞舞,棍棍落在那些奴隶的头上,虽不见利剑快刀,却见鲜血从他们的头上直淌脸面。

族王祖海尔有个儿子,名叫马利克。马利克生相英俊,眉清目秀,如同漆黑夜空悬挂在中天的圆月。他禀性温和,行为端正,对女人和男人充满热情,意志坚强,口齿伶俐,面似晨阳,身材赛过长矛。他的父亲祖海尔爱他性情温柔、品格高尚。

就在那天,马利克正巧外出打猎、游玩,身边跟着一群奴仆为他效力。在旷野、沙漠上,马利克在前面跑,奴仆们在后面紧跟。当他们接近溪水边时,马利克听见喊声一阵高过一阵,烟尘遮天蔽日,看不清远的地方。马利克策马冲入烟尘飞扬之处,想探个虚实,不料看到一群奴隶在那里吵嚷不息,他们正围着一个奴隶叫喊挥拳。马利克凝视片刻,问随从的奴仆:

“你瞧瞧,那个孩子是谁?”

奴仆回答道:

“少爷,那是安塔拉,是首领舍达德的奴隶。”

马利克再次定睛细看,发现那小伙子竟能对付一群人,是个胜利者,简直就像一头雄狮一样。他左右开弓,前冲后突,将那群奴隶打得四分五散,东逃西窜。那群人被打散之后,又聚集起来向他发动猛攻,而他没有示弱,奋起与他们对打,并且说:

“倒霉的小子们,来呀!你们都上来吧!”

安塔拉宁死而不逃遁,仍然像猛狮一样怒吼着与群奴厮打。有诗赞曰:

唤声高贵魂,切莫择逃遁!

无人能救你,一旦死神临。

天年有定数,纵使祸临近。

且请忍耐些,善忍若贵人。

唤声尊贵魂,且莫惧死神!

当着头领面,低微不丢份。

坚定准如愿,无疑胜敌人。

马利克公子闻其声、观其行,深为安塔拉担忧,不禁泪水流淌,说道:

“好样的奴仆!你的手臂多长,你的肩膀多么有力量!你多么善于防守和抵抗!”

说罢,他朝那些奴隶一声大喊,只见那些奴隶立即左右散去,不敢再接近安塔拉。他对奴隶们说:

“你们这些该死的野杂种,为什么如此胡作非为?你们如此行事,安拉会使你们的父母和你们自己活不下去的。野杂种们,难道你们不怕遭到远行人的呵斥和责备?你们这么多人聚集起来打一个比你们年龄小的人,这究竟是为什么?恶鬼的儿子们,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吧!如若不然,我就用这口宝剑一个一个地削下你们的脑袋!”

奴隶们异口同声说道:

“主公大人,他杀死了你兄长沙斯亲王的奴仆达吉……”

马利克说:

“下贱的奴才,你们在撒谎啊!你们的话是不可相信的。因为我哥哥的奴仆都是好样的,不会参与打架斗殴的,这孩子怎么会受伤害呢?”

说罢,马利克向着安塔拉走去,只听他像狮子一样在气呼呼地喃喃吟诗:

众多奴仆至,石雨袭我身。

我怒似猛狮,驱散群瘟神。

唤声恶奴才,任凭志高深;

安塔拉虽幼,欲搏须留心!

听安塔拉出口成章,马利克敬佩不已,遂走近安塔拉,问其情况及与众奴仆搏斗的原因何在。安塔拉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相告,还说及奴仆达吉如何对待老妇人的情况,说他如何将老太太推倒在地,撕扯了老太太的衣裙,致使羞体外露,而那群奴仆却在一旁大笑。安塔拉最后说:

“我看见那奴才如此猖狂,主公大人,我就上前制止,他却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将我打昏在地,几乎送我一命。我苏醒过来,轻轻地还击了他一下,不料他骨碎体瘫,横竖不分,魂归天主了。奴隶们眼见此情此景,一哄而上,将我围了起来,棍棒相加,掷石如雨。我只有奋起自卫,与他们搏斗。要不是主公及时赶到,我的命就在这旷野之上消失了。”

马利克听罢安塔拉的陈述,得知他说的全是真话实情,又见他如此坚强无比,非常喜欢他。马利克对安塔拉说:

“跟我走吧!你不必怕天下任何一个吃发面饼、喝白水的人!凭天房天房:中国穆斯林对世界穆斯林礼拜的朝向和朝觐中心“克尔白”的称谓。“克尔白”系阿拉伯语音译,意为立方体房屋,专指“安拉的房屋”。渗渗泉。它是一个天然的古老泉溪,水深二十四米,泉水含有较多的矿物质成分,清凉甘甜。在酷热久旱的沙漠,有这样一眼泉水,殊为可贵。渗渗泉有很多神奇的历史传说。和易卜拉欣立足处易卜拉欣立足处:位于麦加圣寺天房克尔白的东面,那里有一圆顶小阁楼,相传有易卜拉欣建造克尔白时留下的脚印,称为易卜拉欣立足处。起誓,我决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即使我的头落地,我也要年年月月保护你。”

听马利克这样一说,安塔拉走上前去,亲吻马利克的双脚,然后加入了他的奴仆行列,跟随他走去。

马利克刚一走近自己的帐篷,哥哥沙斯出现在那里,只见他手握明晃晃的宝剑,胯下骑着一匹快胜飞云的宝马。当他听说舍达德的奴隶打死了他的奴仆达吉,不由得怒气填胸,泪如泉涌。马利克就在现场,并没有阻止安塔拉伤害达吉。当兄弟相遇时,马利克对沙斯说:

“哥哥,我怎么看你这么不高兴呢?”

沙斯说:

“你知道,我的奴仆被安塔拉这小子给打死了。我想用这口利剑结束这小子的性命。”

马利克说:

“哥哥,你没有办法实现你的这个理想,谁与他为敌,只会命丧黄泉。因为我已宣布对他负有保护责任,而且我决不放弃自己的责任,即使付出我的生命。”

沙斯听弟弟这样一说,头也没回,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把目光转向安塔拉,只见他走入马利克的奴仆队列中,成了弟弟的一个伙伴。沙斯要求杀掉安塔拉,没有把弟弟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半点儿怕意,于是持剑向安塔拉走去。

这时,马利克生气了,立即拔剑出鞘,兄弟俩彼此走近,决计搏斗。正当此时,他们的父亲、族王祖海尔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位英雄,那便是基勒巴布。

祖海尔得知奴隶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立即骑上马,在兄弟二人之间发生争斗之前,来到了他们面前。

马利克看见父亲来到,立即走上前去将事情的根由向父亲讲了一遍,且说哥哥不听劝告。祖海尔对沙斯说:

“你就把这个黑奴送给你弟弟吧!我将给你补偿十个奴隶,归你所有。”

沙斯听父亲这样一说,羞涩地服从了父亲的意志。这时,祖海尔把安塔拉叫到自己面前,对他说:

“你这个该死的,怎敢打死我儿子的奴仆?”

安塔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族王讲述了一遍,说到那奴仆如何将老太太推倒在地,撕破了老太太的衣服,致使羞体外露,他上前劝阻,反遭那奴才一巴掌,险些丧命,忍无可忍之下,出手稍重,不料那奴才一命呜呼。

祖海尔听后,望着安塔拉,只听安塔拉吟诵道:

呼声尊族王,人皆欲留名。

莫怨诛达吉,罪当处此刑。

为妪行善德,亦为酬天公。

其被推倒地,溪边险丧命;

我欲阻恶人,掌将我击中。

我起反抗时,恶人一命终。

众奴围打我,我只好忍痛。

马利克救我,方得保一命。

沙斯要杀我,多亏我主明。

兄弟两人斗,险些武器动。

若非族王至,奴仆焉得生?

族王且放心,人走留思情;

族王恩与德,堪比日月明。

祖海尔听罢安塔拉的诗,微笑着说:

“凭安拉起誓,安塔拉的行为在情理之中啊!”

祖海尔环视周围的骑士英雄们,对他们说道:

“凭安拉起誓,这小奴仆的确对妇女抱有极深的热情。他必将成为一位了不起的英雄!”

祖海尔望着安塔拉的父亲舍达德,对他说:

“喂,舍达德,这真是你的骄傲和光荣!正是你为你的儿子奠定了基础。凭安拉起誓,就让这奴隶做所有人的榜样吧!他憎恶暴虐、腐败,走的是正道啊!”

那天,舍达德因担心儿子出事,故骑着马与族王一道赶来,因为安塔拉是他的心肝。

族王祖海尔对舍达德说:

“舍达德,把你的孩子领走吧,我把他送给你了,托你看护,到时候我找你要人。”

自那天起,安塔拉在马利克及其父祖海尔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父子俩十分喜欢安塔拉。

人们回到家中,妇女和姑娘们纷纷聚集在安塔拉的周围,热情地问他的情况,因为他的消息已经在村庄里传开了,部族中的妇女都来看他了,其中包括他叔父马立克的女儿阿卜莱。

[0004]钟情堂妹

阿卜莱走到安塔拉跟前,询问他的情况,因他感到痛苦而痛苦。

阿卜莱姑娘的美貌胜过朝日、皓月。她的年龄比安塔拉小,笑口常开,秀目含情,亭亭玉立,体态婀娜,行止妩媚,楚楚动人。她常常在安塔拉面前撒娇,又常常跟安塔拉开玩笑。因为安塔拉是她的堂兄,简直就像她的仆人一样。

那天,阿卜莱和姑娘们一起来看安塔拉。阿卜莱问安塔拉:

“野小子,你为什么要打死族王儿子的奴仆呢,难道你就不怕族王儿子把你处死?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救你!”

安塔拉说:

“堂妹,凭安拉起誓,我只不过给了他应有的惩罚,他是罪有应得。因为他寡廉鲜耻,竟敢欺侮一位老妇人。”

接着,安塔拉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向阿卜莱讲了一遍。阿卜莱听后,冲着安塔拉微微一笑,说:

“你做得对,我们都很高兴。凭安拉起誓,你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谁敢侵犯你,你只管让他大限来临。如今,你在我们这里就像我们的兄弟,在母亲那里就像她们的孩子。我们应该为马利克效力。再说,妇女们已经离开他而走了。”

安塔拉甘心为基拉德家族的每一位女性效力,而且十分敬重她们。他常常在帮助父亲的女人们干完活之后,就去帮助家族中的妇女做活。他就像她们的奴隶一样。当时,阿拉伯妇女习惯一早一晚喝驼奶。挤奶的活儿都由奴隶去干,把挤好的奶放在风中冷却后,一早一晚把凉奶送给自己的主人饮用。

安塔拉负责为父亲的妻子赛米娅、泽海迈·贾瓦德的妻子和马立克的妻子及堂妹阿卜莱挤奶、冷却奶,做完这几个人的活儿之后,村上还有哪位妇女需要他去做活儿,他也去为她们效力。

安塔拉成年累月挤奶送奶,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堂妹阿卜莱的身上。

有一天,安塔拉走进叔父马立克家,发现阿卜莱正在梳头,他看见她的秀发垂在背后,乌黑乌黑的,如同漆黑的夜色。眼见此景,安塔拉一时目光迷离,不知如何是好。

看见安塔拉进门,阿卜莱站起来,只见她的乌云长发垂在身后,灵秀而光亮。这时,安塔拉一惊,失去了耐心,一时不知怎样才好。他低下头,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边叹气,边沉思,由衷喜欢他的这位堂妹。他出口吟诵道:

纤指拢长发,乌云似夜色;

面色如朝日,刚将夜衣脱;

又像圆月明,光令群星没。

人皆服侍之,貌美惊四座。

且请赏其妍,俏丽送欢乐。

酥胸若石榴,眼神多快活!

恋者相争斗,有哑有话多。

我心深爱她,且莫责备我!

深情留心底,佳运焉蹉跎?

我怎堪忍耐,爱情似烈火?

思念怎能消,心已成俘虏!

一连数日,安塔拉心神不定,直到回历七月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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