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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卷二腐流部(2)

颂屁

一士死见冥王,自称饱学,博古通今。王偶撒一屁,士即进词云:“伏惟大王,高耸金臀,洪宣宝屁。依稀乎丝竹之声,仿佛乎麝兰之气。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味。”王喜,命赐宴,准与阳寿一纪,至期自来报到,不消鬼卒勾引。士过十二年,复诣阴司,谓门上曰:“烦到大王处通禀,说十年前做放屁文章的秀才又来了。”

【译文】

有一个秀才死了之后去见阎王,秀才自称饱学多才,博古通今。这时,阎王偶然放了一个屁,秀才立即作词奉承说:“尊贵的大王,高耸金臀,洪宣宝屁,依稀听有如管弦之声,仿佛闻见麝兰之气。臣站在下风,饱享馨香之味。”阎王听了,非常高兴,命令手下设宴款待秀才,并答应再给秀才延长十二年的阳寿,到时候要秀才自己前来报到,不再派小鬼们去抓。过了十二年以后秀才又来到了阴府,他对看门的小鬼说:“请你到大王那里去通报一下,就说十二年前作放屁文章的秀才又来了。”

出学门

儒学碑亭新完,一士携妓往视,见碑下负重,戏谓妓曰:“汝父在此,为何不拜?”妓即下拜云:“我的爷,看你这等蹭蹬,何时得出学门!”

【译文】

儒学里新修建了一座碑亭,一个士子带了个妓女前去观看,看见石碑底下的龙龟基座,便戏对妓女说:“你的父亲在这里,你怎么不拜一下?”妓女立即弯腰下拜说:“我的爷,看你这样被蹬踏,到哪日才能出得了学门啊!”

祭文

东家丧妻母,往祭,托馆师撰文。乃按古本误抄祭妻父者与之,为识者看出,主人怪而责之。馆师曰:“此文是古本刊定的,如何得错?只怕倒是他家错死了人,这便不关我事。”

【译文】

东家的丈母娘死了,要前往祭奠。东家请学馆先生替他写一篇祭文。于是,先生就按照古书上的样本抄了一篇,但是,却错抄成了祭岳父的祭文,结果被懂行的人看出了。主人就责怪先生。先生说:“这篇祭文是古书上印的样本,怎么会出错?只怕是他家死错了人,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做不出

租户连年欠租,每推田瘦做不出米来。士怒曰:“明年待我自种,看是如何?”租户曰:“凭相公拼着命去种,到底是做不出的。”

【译文】

佃户连年欠租,推说田不好,没有收成。秀才说:“明年我自己种,看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佃户说:“任凭相公拼命去做,还是做不出来。”

凑不起

一士子赴试,艰于构思。诸生随牌俱出。接考者候久,甲仆问乙仆曰:“不知作文一篇,约有多少字?”乙曰:“想来不过五六百。”甲曰:“五六百字,难道胸中便没有了,此时还不出来?”乙曰:“五六百字虽有在肚里,只是一时凑不起来耳。”

【译文】

有个人应考,深感构思艰难,始终不能成篇。许多考生都出了考场,接他的仆人等候他已有很长时间,甲仆问乙仆说:“不知道做一篇文章,大约要有多少字?”乙回答说:“大概不超过五六百字吧。”甲说:“五六百字,难道肚子里的没有了?要不然这时候了还没出来?”乙回答说:“肚子里虽有五六百字,只是一时凑不起来呀!”

四等亲家

两秀才同时四等,于受责时曾识一面。后联姻,会亲日相见。男亲家曰:“尊容曾在何处会过来?”女亲家曰:“便是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各沉吟间,忽然同悟,男亲家点头曰:“嗄。”女亲家亦点头曰:“嗄。”

【译文】

有两个秀才同时考了第四等,在受责罚的时候两人曾经见了一面。后来,两位秀才结成了亲家。在儿女成亲的那天,两个秀才又相见了。男方的亲家说:“亲家的尊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女方的亲家紧盯着男方亲家说:“总觉得有些面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两人各自低头回想了一会儿,忽然,两人同时恍然大悟,男方的亲家点点头说:“喔!”女方的亲家也点点头说:“喔!”

七等割屪

一士考末等,自觉惭愧,且虑其妻之姗己也,乃架一说诳妻曰:“从前宗师止于六等,今番遇着这个瘟官,好不厉害,又增出一等,你道可恶不可恶?”妻曰:“七等如何?”对曰:“六等不过去前程,考七等者,竟要阉割。”妻大惊曰:“这等,你考在何处?”夫曰:“还亏我争气,考在六等,幸而免割。”

【译文】

有一个士子考了末等,自己也觉得非常惭愧,又怕妻子讥讽他,于是就编了个瞎话回去诳骗他妻子说:“从前的宗师评卷子只分六等,这次碰到个瘟考官,人太狠了,竟然凭空增加了一等,你说他可恶不可恶?”妻子问:“考七等的话会怎么样?”士子说:“六等的不过是免去了前程而已,而考了第七等的,竟然要阉割。”妻子大惊,问:“这样的话,那你考了几等啊?”丈夫说:“还好幸亏我争气,考在第六等,不用阉割。”

腹内全无

一秀才将试,日夜忧郁不已。妻乃慰之曰:“看你作文,如此之难,好似奴生产一般。”夫曰:“还是你每生子容易。”妻曰:“怎见得?”夫曰:“你是有在肚里的,我是没在肚里的。”

【译文】

有一个秀才将要去参加考试,在考前的日子里,日夜忧郁不已。妻子于是便安慰他说:“看你写文章,怎么这么为难,好像我生孩子似的。”丈夫说:“还是你们生孩子容易些。”妻子不明白,问他:“怎么见得?”丈夫回答说:“你们生孩子毕竟是肚子里面有东西,而我却是肚子里面啥都没有。”

不完卷

一生不完卷,考置四等,受扑。对友曰:“我只缺得半篇。”友云:“还好。若做完,看了定要打杀。”

【译文】

有个考生未做完试卷,结果只定了个四等,受到了责打。考生对其朋友说:“我只不过缺了半篇。”朋友回答道:“那还好,如果做完了,看了定要被打死。”

求签

一士岁考求签,通陈曰:“考在六等求上上,四等下下。”庙祝曰:“相公差矣,四等止杖责,如何反是下下?”士曰:“非汝所知。六等黜退,极是干净。若是四等,看了我的文字,决被打杀。”

【译文】

有个士子参加岁考后去求签,祈求说:“考在六等最好,考在四等最不好。”负责香火的庙祝说:“你错了。考在四等只受到杖罚,怎么反是最不好?”那个人说:“你有所不知,考在六等直接被赶出去,那不就极干脆。如果考在四等,考官看了我写的东西,一定会打死我的。”

梦入泮

府取童生,祈梦:“道考可望入泮否?”神问曰:“汝祖、父是科下否?”曰:“不是。”又问:“家中富饶否?”曰:“无得。”神笑曰:“既是这等,你做甚么梦!”

【译文】

官府考取秀才,有个考生考前祈梦说:“不知考试能否高中?”神问道:“你祖父、父亲是否科甲出身?”考生回答说:“不是。”神又问:“那家中富裕吗?”考生回答说:“不富裕。”神笑道:“既是这样,你做什么美梦!”

谒孔庙

有以银钱夤缘入泮者,拜谒孔庙,孔子下席答之。士曰:“今日是夫子弟子礼,应坐受。”孔子曰:“岂敢。你是我孔方兄的弟子,断不受拜。”

【译文】

有个人用钱买通入了学堂,然后去拜谒孔庙,孔子从神座上下来答谢。那个人说:“今天是以夫子的弟子拜您,您应该坐在神座上接受礼拜。”孔子说:“岂敢,你是孔方兄(钱的绰号,古币内孔为方形,故称。)的弟子,我绝对不能受拜。”

狗头师

馆师岁暮买舟回家,舟子问曰:“相公贵庚?”答曰:“属狗的,开年已是五十岁了。”舟人曰:“我也属狗,为何贵贱不等?”又问:“哪一月生的?”答曰:“正月。”舟子大悟曰:“是了,是了,怪不得!我十二月生,是个狗尾,所以摇了这一世。相公正月生,是个狗头,所以教(叫)了这一世。”

【译文】

有个教书先生年终乘船回家。艄公问他:“您多大年纪了?”先生回答说:“属狗的,过了年就是五十岁了。”艄公说:“我也属狗,为什么你我贵贱就不同呢!”艄公又问先生:“哪个月生的?”先生回答说:“正月。”艄公一听恍然大悟,说:“是了,是了,怪不得我们贵贱不同,我是十二月生的只是个狗尾巴,所以摇了这一生。你是正月生的,是个狗头,所以教(叫)了这一生。”

狗坐馆

一人惯会说谎,对亲家云:“舍间有三宝:一牛每日能行千里,一鸡每更止啼一声,又一狗善能读书。”亲家骇云:“有此异事?来日必要登堂求看。”其人归与妻述之:“一时说了谎,怎生回护?”妻曰:“不妨,我自有处。”次日,亲家来访,内云:“早上往北京去了。”问:“几时回?”答曰:“七八日就来的。”又问:“为何能快?”曰:“骑了自家牛去。”问:“宅上还有报更鸡?”适值亭中午鸡啼,即指曰:“只此便是,不但夜里报更,日间生客来也报的。”又问:“读书狗请借一观。”答曰:“不瞒亲家说,只为家寒,出外坐馆去了。”

【译文】

有个人一贯善于说谎,他对亲家说:“我家里有三宝:有一头牛每日能行千里,有一只鸡每更只啼一声,又有一条狗很会读书。”亲家听了十分震惊,说:“有此奇特的事,来日一定要登门看看。”那个人回家后把自己说的谎话告诉了妻子,并为一时说了谎不好圆场而犯愁。妻子说:“不怕,我自有办法。”第二天亲家来访,说谎人的妻子说:“丈夫早上到京城去了。”亲家问几时回来,回答说:“七八天就回来。”亲家又问:“怎么能那么快就回来?”妻子回答说:“骑了自家的牛去的。”亲家问:“那你家里的报更鸡呢?”这时,院子里正好有鸡啼鸣,说谎人的妻子马上指那只鸡说:“那只鸡就是,不但夜里啼鸣报更,白天听到客人来也要报的。”亲家又问:“那请让我看一看读书狗。”妻子回答说:“不瞒亲家说,只因为家里贫寒,那条狗外出到学馆教书去了。”

师赞徒

馆师欲为固馆计,每赞学生聪明。东家不信,命当面对课。师曰:“蟹。”学生对曰:“伞。”师赞之不已。东翁不解,师曰:“我有隐意,蟹乃横行之物,令郎对‘伞’,有独立之意,岂不绝妙。”东翁又命对两字课,师曰:“割稻。”学生对曰:“行房。”师又赞不已。东家大怒,师曰:“此对也有隐意,我出‘割稻’者,乃积谷防饥。他对‘行房’者,乃养儿待老。”

【译文】

学馆的先生为了巩固自己学馆的生计,常常赞扬学生聪明。东家不信,让他当面对对子。老师说:“蟹。”学生对答说:“伞。”老师称赞不已。东家不理解。老师说:“我有隐含意,蟹是横行的动物,令郎对伞,有直立的意思,岂不是妙对。”东家又让对两个字的对子。老师说:“割稻。”学生对答:“行房。”老师又称赞不已。东家非常恼怒,老师说:“这个对子也是有隐含意在里面的,我出‘割稻’,是积谷防饥。他对‘行房’,是要养儿防老。”

请先生

一师惯谋人馆,被冥王访知,着夜叉拿来。师躲在门内不出,鬼卒设计哄骗曰:“你快出来,有一好馆请你。”师闻有馆,即便趋出,被夜叉擒住。先生曰:“看你这鬼头鬼脑,原不像个请先生的。”

【译文】

有个教书先生一向喜欢设计谋夺他人学馆的职位,其劣行被冥王知道了,便让夜叉去捉拿他。先生躲在门内不出来,鬼卒设计哄骗他说:“你快点出来,有个好地方请你去教书。”先生听了,立即跑出来,就被夜叉擒住了。先生说:“看你这鬼头鬼脑,原来本就不像请先生的。”

骂先生

一人见稳婆姿色美,欲诱之,乃假妆妇人将产,请来收生,稳婆摸着此物。大惊曰:“我收生多年矣,有头先生者,名为顺生﹔脚先生者,名为倒生﹔手先生者,名为横生。这个鸡巴先生,实是不曾见过。”

【译文】

一个人见接生婆姿色很美,就想引诱她。于是便假装妇女将要生产,请她来接生。接生婆摸着他的那物,大吃一惊说:“我接生已经多年了,有头先生的,叫做顺生;有脚先生的,叫做倒生;有手先生的,叫做横生;这个鸡巴先生(这里是一语双关)的,实在是没有见过。”

兄弟延师

有兄弟两人,共延一师,分班供给。每交班,必互嫌师瘦,怪供给之不丰。于是兄弟相约,师轮至日,即秤斤两,以为交班肥瘦之验。一日,弟将交师于兄,乃令师饱餐而去。既上秤,师偶撒一屁,乃咎之曰:“秤上买卖,岂可轻易撒出!说不得,原替我吃了下去。”

【译文】

有兄弟二人,请了一个教书先生,膳食轮流供给。每次轮换时,兄弟两人都嫌教书先生体瘦,责怪对方膳食不好。于是兄弟俩约定,等到轮换之日,用秤称一下教书先生的体重作为轮换时肥瘦的凭证。一天,弟弟要将教书先生交给哥哥,于是就要教书先生吃饱后再去称量。到了称体重的时候,教书先生碰巧放了一屁。弟弟立即责怪说:“秤上的买卖,岂可轻易放出,快给我照原数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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