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氏这一通抢白,阮侍郎自然而然将焦点转移到了徐妈妈身上去。
阮思虞处变不惊,冷静地望着刘氏:“母亲这是要做什么?我的脚伤,与徐妈妈没有半点干系!”
刘氏却没说话,趁着阮侍郎注意力放在徐妈妈身上这功夫,悄悄冲阮思春使了个眼色。
阮思春向来怵阮侍郎,才刚被父亲盛怒一瞪吓得双腿一软,差点便直接跪下去,幸而刚巧站在刘氏椅子后头,双手悄悄扶住了椅子靠背上的横木,才没跪下,却也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来。
此刻见母亲正帮自己化解危机,忙跟着附和道:“是呀,母亲,我想可能是三妹妹自己贪玩,不小心扭伤了脚,母亲你也知道,徐妈妈上了年纪,三妹妹淘气起来,可不是徐妈妈能看得住她的,依我看,家法就免了吧,还是换个人伺候三妹妹比较妥当。”
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无非是想要阮思虞承认是自己摔伤了脚,与阮思春无关。
“……”阮思虞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刘氏见她那模样,心知她必然已经妥,当即睃了阮思春一眼,嗔怪道:“这怎么可以,徐妈妈是姐姐身边的老人了,留在思虞身边我最是放心,今日思虞自己也受到了教训,往后想必不会胡乱四处跑了,罢了,家法就免了,改为罚一个月的月银,老爷,你看这样可行?”
阮侍郎不耐地挥了挥衣袖,闷声道:“就这么办吧,快去请个大夫回来给思虞看看脚伤是正经。”
“是,我这就去安排人。”刘氏欠身行礼,上前挽住阮侍郎臂弯往内堂走,边走边道:“老爷,你下朝回来晚饭还没吃呢,先去用饭吧,这里的事,妾身会安排妥当,不劳老爷操心。”
望着二人伉俪情深的背影,阮思虞心里头很不是滋味,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想靠着父亲来打压刘氏,基本是无望了。
见父母去了内堂,阮思春娇笑着上前两步,亲昵地伸手过来,想要搀阮思虞一把。
徐妈妈见状,忙抢步上前,直接插入两人中间,挽住了阮思虞胳膊,欠身冲阮思春行礼:“大小姐,三小姐脚上有伤,奴婢先送三小姐回去歇息了。”
“去吧。”阮思春难得大度,笑道:“我回去换身衣裳,稍后再过来看望三妹妹。”
下午母女二人约下上国公府登门道谢的日子时,陈锦瑄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特意叮嘱带上阮思虞同行,阮思夏气得炸了肺,一回来便恶人先告状告了阮思虞,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现在好了,阮思虞的脚肿成那模样,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这国公府她是想去也去不成。
望着二人步履蹒跚离去的背影,阮思春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回自己院子去了。
到了二门上,老远的便瞧见孙婶拢着袖子,焦急的雪地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踮着脚尖,挑眉往前院方向远眺。
“姑娘,不是我说你,你将将这么轻易的就妥协了,往后那刘氏定会更嚣张,今日老爷发了火,你该趁热打铁,借老爷的手教训一下刘氏与大小姐才对啊,我就不该听了你的话什么也不说!”
徐妈妈一路走,一路小声念叨着。
这些话,以往的阮思虞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如今听来,却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从前的自己着实活得太荒唐,一头扎在陈锦瑄身上,以至于忽略了身边所有的人,甚至还在无意中成为了刘氏的帮凶,替刘氏一个一个的将母亲留下来的老人全部撵走,到头来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活该。
侧目望着徐妈妈鬓角的一缕银丝,阮思虞眼眶里有些湿意,暗暗发誓定要护她周全,就算是把徐妈妈送出府去,也要想办法让徐妈妈能够安享晚年。
“三姑娘!”
孙婶一看见二人拐出抄手游廊,便一溜儿小跑着过来,急不可耐地问道:“姑娘,老爷没打你吧?”
“没有,孙婶你放心,爹什么都没说,还让人去请大夫回来给我治腿,让孙婶担心了。”阮思虞拉住孙婶那双冻得开裂的手,将自己手上套着的手捂子塞了过去,道:“孙婶,夜里冷,你回去多穿两件衣裳,当心冻着。”
这些年来,阮思虞虽变得骄纵跋扈,目中无人,但张氏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老仆却还是默默的关心着她。
孙婶抹了把泪,有些适应不过来,半响后,才拉着阮思虞,将暖手袋硬塞回去,哽咽道:“多谢姑娘好意,可我不能收姑娘这东西,姑娘的好意孙婶心里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让旁人知道,姑娘你快些回去吧,我这就回去添衣裳。”
‘旁人’是谁,徐妈妈与阮思虞自然心知肚明,彼此都有些心酸,却又无可奈何。
“老姐姐,你保重,那我先送三姑娘回去了。”徐妈妈跟着拿袖子拭了把泪,搀着阮思虞,巍巍颤颤地往青芜院走了。
阮家祖上穷了不止三代,没有半点祖产积蓄,阮侍郎虽官居三品,但其人为官清廉,是以府邸虽大,府中下人却并不多,除了必须要使唤的下人外,几位姑娘院中的伺候的下人都不会超过三人。
一个大丫鬟,管着一名小丫鬟,再加上一个老妈子。
从前被刘氏挑拨,阮思虞与徐妈妈主仆离心,徐妈妈一直做着打扫和厨房的活儿,早上绿儿被撵去了厨房,阮思虞便没打算再让她有机会回院子里来,如今这青芜院里只剩下一个唤做琴儿的小丫鬟在。
早上琴儿见绿儿被发落了,殷勤得不得了,前呼后拥的,恨不能十二个时辰跟着阮思虞,好趁机做上大丫鬟的位置。
阮思虞一进院门,便见到屋中灯火辉煌,照得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琴儿手上拢着个鼠皮手捂子,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声音远远的传过来,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悦:“三姑娘,你可回来了,二小姐等了你好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