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落的路上,徐妈妈一路上都在念叨:“姑娘,这夏世子和陈二公子品行挺不错,样貌皆属上等,待人亲和,又没什么架子……”
阮思虞今年十五,早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只是家中两个姐姐尚未有归宿,暂时还轮不到她头上。
徐妈妈想说什么,阮思虞自然心知肚明,苦笑道:“姑婆,有些事情,我们应当要有自知之明。”
夏世子自不必说,就单凭乐安王府唯一继承人这一项来说,他的妻子虽不必要求出身有多高贵,但嫡出是肯定的。陈锦年虽然也是庶出,但他好歹也是出自国公府,还是有很多人家愿意将嫡出的女儿嫁过去的。
草鞋配草鞋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她和陈锦年身上。
历经过上一世的一味追求,却求而不得,如今的阮思虞变得小心翼翼,不愿再去奢求与自己相距甚远的东西,姻缘亦是。
走到二门上时,门上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把拉住徐妈妈,道:“徐妈,你们可算回来了!将将那会儿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姑娘你不听夫人的话,四处乱跑,害得大家都晚归了,还得派人去找你,老爷说等你回来定要打断你的腿,姑娘,你赶紧先上前厅去找老爷认个错儿吧!”
这二门上看门可是个苦差事,冬凉夏暖的不说,还连休息打盹儿的地方都没有。
二门上的婆子原是张氏身边的,张氏死后,刘氏本想将她身边的人都撵走,但阮侍郎不肯,想留下一两个做个念想,其中便有孙婶,刘氏想着二门上的苦差事没人肯做,便将孙婶给指派了去,孙婶倒也老实,从不敢逾越半步,偶尔和徐妈妈见上一面,都做得极其隐蔽,时间一长,刘氏也就不再过问。
听孙婶这么一说,徐妈妈当即啐了一口,叫骂道:“那刘氏简直满嘴喷粪!哪里是三姑娘乱跑,分明是她故意丢下我们的!”
阮思虞紧抿着唇,袖中的手紧攥着拳头,深吸口气,沉声道:“姑婆,走,去前厅!”
“就是,找她们说理去,黑白由得她们想颠倒就颠倒么,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徐妈妈义愤填膺,抄起袖子,搀着阮思虞便往前厅走。
刘氏虽不待见阮思虞,但没将她彻底拿捏住,任其搓圆捏扁之前,她还不愿意撕破脸皮。
若是她硬将阮思虞配给人做妾,名声上肯定不会好听,她又是个爱面子的人,自然不愿意走到那一步去,但如果是阮思虞自己死活非要去给人做妾,那可就不干她刘氏的事了,全是阮思虞自作自受。
是以,今日回府恶人先告状的并非刘氏,而是婚事落空的阮思春。
之前刘氏不止一次和她说过,今日梅园会上会订下她和陈锦瑄的婚事,国公夫人也默认过几次,她自然以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却莫名其妙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思来想去,只得将一口心头恶气撒到阮思虞头上。
今日归家时,恰好撞上阮侍郎从外头归来,见了母女三人,便问起阮思虞身在何处。
阮思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告了阮思虞一状,颠倒黑白,阮侍郎果真暴跳如雷,立即派了人去梅园接阮思虞回来,说是要给她个教训。
阮思夏撇撇嘴,找个机会偷偷的溜走了。
刘氏担心阮思虞回来对质,阮思春那里会出纰漏,便一直陪着父女二人在前厅等候。
来到前厅,阮思虞前脚还未跨进大门,阮侍郎便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还知道回来!”
阮思虞吓得浑身一激灵,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的阮侍郎正怒视着自己,刘氏倒是一派平和地坐在对面,阮思春则立在刘氏身后,嘴角噙着抹得意的笑。
几乎不用猜测,阮思虞便知道发生了何事,当即一把挣开了徐妈妈的扶持,咬牙深一脚浅一脚地托着伤腿上前。
徐妈妈落后两步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满眼担忧地望着她疼爱的孩子那坚强的背影。
见此情形,阮侍郎铁青的脸色渐转煞白,面上十分怒色退却了八分,放低了音调问道:“思虞,你这腿脚是怎么了?”
刘氏也有些错愕,当时她并未亲眼看见阮思春将阮思虞推下马车,阮思春解释说是马儿发了狂,才会狂奔出去,之所以留下阮思虞一个人在那里,只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出出气。
此刻见阮思虞一瘸一拐地进来,刘氏心底闪过一丝不安,眼角余光瞟向一旁的阮思春,见她面上有着明显的慌乱神色,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对面走来的阮思虞,刘氏心下一沉,暗道幸亏自己陪着阮思春留了下来,不然,今日阮思春定会吃了亏去。
“没什么,扭伤了而已。”阮思虞走到阮侍郎跟前,抬手提起裙角,露出肿得连袜子也穿不上的伤脚来,绣鞋被她踩扁了后跟处,整个肿得发亮的脚踝都露在外面,夏世子虽帮她揉捏过,消肿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这……”阮侍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拍桌子站起来,追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伤成了这样子!”
阮思虞眼珠一转,视线投向一旁的刘氏与阮思春母女二人。
刘氏见状,忙跟着起身上前,试图去搀阮思虞,讶道:“是呀,思虞,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今日你确实是淘了些,母亲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让你长点记性,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呀!”
阮思虞挑眉,望向一旁神色极不自然的阮思春:“母亲,这个问题,你得问思春姐姐呀!”
阮侍郎一听,当即怒目望向阮思春,正要开口责问,刘氏却已经抢先一步发难,冲跟在阮思虞身后的徐妈妈喝道:“徐妈!跪下!你怎么照看的三小姐?好好的人交给你,却给你摔得脚肿成这幅样子,你这身老骨头痒了是吧,来人啊!给我拿家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