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夏!她过来做什么?阮思虞疑窦丛生。
下午阮思夏相邀同乘一辆马车时,阮思虞便看得出她有话想与自己私下说。
但过去这几年里,因着刘氏对阮思虞的‘偏心’,让阮思春与阮思夏都有些妒忌,因此才越发的不待见阮思虞,平日里不是横眉冷眼就是冷嘲热讽的,主动找上门来说话,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适才琴儿喊的那声本就响亮,屋中的阮思夏听了,蹬蹬蹬地提着裙摆出来,站在门口喜道:“我的三妹妹呀!你可回来了,姐姐都快担心死了!若不是爹他们拦着,我早就出去接你了。”
突如其来的亲情,让徐妈妈和阮思虞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俗话常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阮思虞缓步上前,微微颔首,同阮思夏道了谢:“多谢二姐姐关心。”
“咱们姐妹间,用不着说那些客套话!来来来,快进屋来,外头冷。”阮思夏嗔怪地睃了正由徐妈妈费力托着跨过门槛的阮思虞一眼,等得她落地站稳,才自然而然地挽住阮思虞另一只胳膊,架着她往东次间的暖阁走。
京城的冬季不比南方,青芜院是由张氏生前一手布置,特地用碧纱橱在次间隔了间暖阁出来,让女儿能舒适地度过寒冬。
刘氏生平虽妒恨张氏,却也认同张氏的做法,还依样画葫芦,在自己儿女房中建了暖阁,却唯独自己房中不肯改建。
“琴儿,快去给三妹妹端碗姜汤过来去去寒。”
一坐下,阮思夏便反客为主,指使起琴儿来了。
琴儿正亦步亦趋跟在阮思虞后头,手里拿着布条做成的掸子,替她扫掉来路上落在斗篷上的雪花,听了阮思夏吩咐,当即欢快地应了声:“哎,这就去。”
这琴儿跟阮思虞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上一世,她在阮思虞入陈府前说家中八十岁的老母病重,求阮思虞放她归家伺候老母亲,当时阮思虞正沉浸在即将入陈锦瑄后院的喜悦中,想也不想便准了,替她去刘氏那里求来了卖身契,还了她自由之身,又打发了她一些银两,让她回乡下伺候病重的老母亲。
阮思虞自诩待她不薄,可这丫头直到临走前,还来特意‘祝福’自己嫁得如意郎君,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往火坑里头跳,着实可恨。
如今细想,这丫头不过比自己大一岁,家中怎么可能会有八十老母?
若真有人能在六十四岁的高龄产下女儿来,怕是举国上下都要震惊了,只怪从前的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忠奸不辨,如今再见到这些旧人,阮思虞连假笑都懒得去敷衍。
琴儿端了姜糖水过来,矮身行礼,回禀道:“姑娘,趁热喝吧。”
阮思虞半倚半靠的坐在罗汉床上,怀里抱着个暖手炉,连眼皮子也没抬,淡淡道:“放一边吧,又苦又辣的,我这会儿不想喝。”
“这……”琴儿欲言又止,转头望向一旁的阮思夏,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茶几对面,阮思夏正无聊地把玩着腰封上绑带两头的流苏,懒懒地挥了挥手,吩咐道:“下去吧,放到炉子边上煨着,等三妹妹什么时候想喝了,你再给她端来。”
“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琴儿端着汤碗便退了出去。
徐妈妈从里屋拿了件大氅出来,仔细盖到阮思虞身上,阮思虞咳了两声,淡笑道:“还是二姐姐的话管用,我平日里说十句,她们有九句是听不进去的。”
阮思夏怔了一怔,干笑两声,解释道:“我平日里脾气大,家里头的下人都晓得,个个都怕我呢,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三妹妹,你就是性子太软了,但凡你要有姐姐一半的脾气,她们绝不敢阳奉阴违的装耳聋。”
“姐姐教训得对,看来往后我得凶一点才是。”阮思虞笑着附和,并不多说。
姐妹二人素来交集不多,偶有聚在一起,也是互相看不顺眼,说不上三句话便会话不投机,闹别扭,都说姐妹之情血浓于水,这句话却并不适用于阮家,姐妹之情,竟比那夏蝉身上的翅翼还要薄上三分。
阮思夏也知道阮思虞是在敷衍自己,却也不生气,反而陪着笑,时不时的冲徐妈妈丢一记眼刀过去,面上却和颜悦色地对阮思虞道:“对了,三妹妹,你的腿脚不碍事儿吧?进门时我见你走路有些不方便来着。”
明知她腿脚不方便,却连门槛也不肯迈出去扶一把?死皮赖脸的等着这里,怕是有话想对阮思虞说吧!
徐妈妈在一旁腹诽,默默搬来小圆凳,拿着火钳去捯饬火盆,就是不肯出去。
阮思虞望着阮思夏脸上那几分虚情假意的关心,心底直作呕,只想快些打发了她,便极淡地笑了笑,“托姐姐的福,没什么大碍,爹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说完,转头又去吩咐徐妈妈:“徐妈,你去小厨房拿几个红薯过来放炭火盆子里烤吧。”
那姐妹二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人,留下阮思虞和阮思夏独处,徐妈妈很是不放心,怕她吃亏,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便听到阮思夏开口训上了:“徐妈,你是耳背还是聋了?没听到我三妹妹想吃红薯么?还不赶紧去小厨房拿!”
徐妈妈浑身打个激灵,巍颤颤地站起来,眉间促成‘川’字,满眼担忧地望着阮思虞。
“去吧,顺便安排人烧壶热水。”阮思虞冲她点点头,“这里有姐姐陪我,不必担心。”“嗯,好……我去去就来!”徐妈妈好不容易答应了,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暖阁。
阮思夏松口气,趁着只有两人在的机会,直接切入正题:“对了,三妹妹,下午在梅园中,你和徐妈妈都去了哪里呀?”下午?
阮思虞脑子里飞速运转,回想着整个下午发生的事。
为了避免撞上陈锦瑄,也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徐妈妈说上话,她这一下午都躲在园中僻静的角落里,居然被阮思夏看到了?
那自己和徐妈妈的对话,且不是也被她听见了?
她又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