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阮思虞怔忡半响,苍白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此前,刘氏出门赴宴,一般都是带着自己亲生的双生女儿,极少会带上阮思虞同行,再加上她从前那副骄纵的性子,很难与人相处得来,偶有几次不得不带着去的,反倒是让她在京城贵女圈子中传开了坏名声,长此以往,自然更没人愿意同她结交。
此刻天色昏暗,怕是一场暴风雪即将到来,梅园中的宾客们纷纷撤离,各自回家。
一炷香前,此地还整整齐齐地停放满了马车,此刻已经尽数离去,空荡荡的院子里,除来阮思虞三人外,便是呼呼大作的风声,以及越来越大的风雪。
陈锦年手搭眉骨,眼风扫了一遍空荡荡的院子,问阮思虞:“你可会骑马?”
此地是国公府的私宅,除了种植梅树,供国公夫人观赏外,还有一个用途:养马。但骏马虽多,马车却没有,为今之计,想要赶在外城门关闭前进城,只有快马加鞭这一条路可选。
“会……”阮思虞一咬牙,谎称了此事她会。
因着如今这形式,要么留在梅园过夜,要么快马加鞭回城,家里头虽有居心叵测的继母,和两个虎视眈眈的姐姐在,但好歹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两相比较之下,她还是比较乐意赶在城门关闭以前回府去。
陈锦年心下大喜,笑逐颜开,道:“你们留在此地等我片刻,我去马厩牵几匹马儿过来。”
直到陈锦年背影被风雪吞没,徐妈妈才反应过来,疑道:“姑娘,你何时学会骑马了?”
阮思虞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摇头否认道:“骑马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应该很容易学的。”一说完便见徐妈妈皱起眉头,便又补充道:“姑婆,你总不希望咱们留在这里过夜吧。”
徐妈妈叹口气,踮起脚尖来,将阮思虞将斗篷后滚着毛边的帽子拉起来套在她头上,又替她把颈部的带子系得更紧了些,还仍不放心,又想将自己身上的短袄脱下来披到阮思虞身上。
阮思虞感激地望着她,忙抓住徐妈妈脱短袄的双手,往门口处的屋檐下指了指,道:“姑婆,这里风大,咱们到门口去避避吧。”
扑面而来的风雪使人睁不开眼,主仆二人相互扶持,步履蹒跚地往园门口走去。
飞奔去马厩的陈锦年并未顺利牵到马匹,因陈锦瑄素来爱马,次此处圈养的马儿,全部都是陈锦瑄从各处搜罗而来的,没有陈锦瑄的吩咐,看管马厩的小斯不敢私自让人牵走任何一匹,陈锦年自然扑了个空,只好骑上自己来时骑的那匹马儿,往院子东边的院子飞奔过去,打算去找陈锦瑄借马匹。
可奈何他今日运气不佳,路上抓了个园子里的下人一问,才得知陈锦瑄已经先行离去,借马一事是万万不行了,陈锦年气得一拳锤向长廊下的柱子,房檐边上的落雪簌簌下落。
那小斯估计是被这阵仗吓坏了,忙出主意道:“二公子,你若是怕风雪大不好回城,可以去搭夏世子的马车走……”
“夏世子?”陈锦年收起拳头,问道:“夏世子不是跟大哥一同骑马回城了?”
“没有!”那小斯万分肯定地打了包票,又喋喋不休地说道:“二公子,文太师家的独生女儿你知道吧,嘿!真不害臊,今儿个一直四处围堵夏世子,吓得人夏世子四处躲藏,她找不到人,跑马厩来守株待兔来了。就刚才,大公子骑了夏世子的马出去,那文小姐还以为是夏世子,想也不想就抢了大公子的马追出去,夏世子这会儿正坐着文家小姐的豪华大车准备回城呢!”
“在什么地方?快带我过去!”陈锦年大喜过望,一刻也等不得,翻身上了马后,顺便将那小斯也给虏上了马背。
从东院飞马出来没走几步,便见到了还在梅林中打转的马车,而驾车的人正是那眼神儿不怎么好的夏世子。
陈锦年翻身下马,顺手把手里的缰绳抛给那嗷嗷叫唤的小斯,大步朝着林中的马车走过去。
陈家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门第,府上的小斯见识均不低,在见到那马车的一刻,陈锦年总算明白将将那小斯为何会说出‘豪华’二字了,那文太师家独生女的马车岂止是豪华,简直是豪华中的豪华。
套了两匹陈锦瑄恨不得供起来的高头白骏马做苦力不说,车身更是奢侈,竟用了上等的紫檀木,就连车皮车帘,用的也是一等一的蜀锦,车檐四角的流苏上,分别挂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简直是暴遣天物。
夏世子征战多年,驾驭战马得心应手,赶马车却是个门外汉,是以在这梅林中折腾了半天,却仍旧还在原地打转。
陈锦年快步走近,拱手作揖大声喊道:“夏大哥!”
正和马车较劲儿的夏世子百忙中回头望来,只是觉得五步外的年轻人有几分眼熟,却又找不到名字去对应那张脸。
正犯愁时,瞟见他那身长衫有几分眼熟,想起今日赴宴之人中,没穿斗篷的人似乎只有他曾经结义的‘二弟’,便定睛望着陈锦年腰间,瞅见那块熟悉的玉佩后,豁然展颜,咧嘴笑道:“二弟,你可会驾车?来帮大哥一把。”
“自然会。”
陈锦年求之不得,大步过去跳上马车,接过夏世子手里的缰绳与鞭子,三两下便制服了乱蹦的马儿,老老实实地齐头并进,载着两人使出梅林。
闲下来的夏世子赞不绝口,在一旁感慨道:“二弟,如今京中子弟多骄奢,连马也不会骑的大有人在,你竟然会驾驭马车,着实令大哥自叹不如啊!”
“大哥过誉了。”陈锦年笑得有些牵强。
虽为国公府庶子,却和嫡子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从小母亲便教导他,凡事不能做得比陈锦瑄差,却又不能做得比陈锦瑄好,小小年纪便懂得如履薄冰是个什么滋味,如今这份不符合年龄的深沉老练,便是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