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的力量催发出的声波,如海中浪潮涌向四周,扩散至整个昆吾。
于是,沉睡中的人们都被唤醒,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呼唤着心灵深处渴望的两个字——素清。
声浪所过之处,有人开始点上灯,还有人拿着武器冲出屋外,有人奔走相告,过了一会又有小儿啼哭之声、鸡鸣狗吠之声,还有人们的呼喊声。
整个昆吾沸腾起来…
这时声浪才涌至远方的山中,造成回音“素清…清…清……”
阿森站起来到边上,望着远处街上渐渐汇聚的人群,他多么希望那里有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多么希望那身影会朝他挥手,只是就算如此,他也会当成是幻影吧?
笼罩整个钟楼顶层的光幕渐渐暗淡,阿森知道灵石的灵气快枯竭了,于是又深吸一口气,沉声喊道:“素清,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心…”
话音刚落,阵法中的灵石纷纷碎裂,化成齑粉,只是阿森的话早已传出,回响在整个昆吾,传达到几十万人们的耳中。
早前灌下的烈酒直到此时才渐渐发作,酒劲猛烈,腹中暖流激荡,渐渐变得火烧火燎,阿森只能无力地仰躺在地,喘息着听自己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天上月亮大又圆,不过今晚的月亮真调皮,老是晃动不停,一会变成两个,一会又变成三个…
过了许久,迷糊中的阿森突然听到一阵箫声,这箫声急促而轻快,在这如梦似幻的感觉中,很清楚地感到箫声叙述出一段伤感而悲壮的往事。
喘息着的阿森逐渐平复下来,用心聆听着那箫声,他从没想过有人能以箫声传递心声,使听到的人清楚地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
正凝神听着,箫声忽地停顿,阿森一惊,大感失落,箫声忽又响起。
这段箫声大转低沉,像是诉说着自己悲伤的心情,苦楚烦闷中又似隐隐有着一丝渴望。
最后箫声转柔,密密层层的音调中有一股绵绵不绝,至死方休的韵味,有一种不死不休、死而后已的缠绵感觉,箫声就像情人的手抚慰着阿森受伤的心灵。
曾经发誓不再流泪的阿森不由自主地又流出晶莹的泪水。
素清在安慰我呢!阿森心中想道,她就在附近某个角落对月吹箫,秀丽的脸庞上那双灵动的眼睛也流下了泪水。
阿森想着想着,然后眼前逐渐模糊,在轻柔的箫声中昏睡过去…
不久之后,玄明手下的士兵们把阿森抬走,留下一个打翻的酒坛子和那灵石化成的粉末。
一阵阴风吹来,粉末纷纷扬扬地飘向远方…
阿森又做梦了,做了一些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滑翔在山林、溪流之间,飞奔在山间的小路之上,孤独地寻找着回家的路途,途中有时烈日当空,有时倾盆大雨,有时电闪雷鸣,有时雪花漫天,也有狂风大作。只是这路程却是孤独的,没有人,更没有活物,广阔的天地中只有孤独的阿森,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因为他相信在不远处有人在等待着自己。
做梦终究会有醒来的时候,醒不过来的是妄想。
第二天傍晚,阿森在头痛欲裂的感觉中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随身物品,待看到桌上好好放着的包袱、桃桩神剑还有那支竹箫紫芯,这才有暇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摆设从简的厢房,里面只有简单的日常用具,桌上摆了一副茶具,门边放着一个洗漱用的面盆架,床尾的墙角下立着一个柜子。
阿森稍作洗漱,拾掇好包袱,背上神剑,走出房门。
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那是雨过天晴之后,太阳刚好落山,整个天地间弥漫着特有的苍凉感。
门外的庭院中几个下人在扫除积水。
一个年轻奴仆看见阿森,上前道:“这位公子,长老交代小的,假如您醒了,便着小的领您去见他。”
“那就有劳小哥引路。”
阿森知道,这里的确是城主府,如果是别处的下人,只会称玄明为城主。
不过…阿森低头瞧了瞧身上昆仑弟子特有的袍子,难道别人看不出来么?还是说自己长得特别像公子哥?
“念你有情有义的份上,今次惩处便免了,自个儿回山禁闭去吧!”玄明老道一句话便把阿森打发走了,也不说昨晚阵法传音所带来后果的善后事宜,阿森也懒得浪费时间去问。
俗话说债多了不压身,虱子多了不咬人,禁闭算什么,咱还得面壁二十年哩!
一身轻松的阿森从城主府出来,皱着眉、板着面孔,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似乎过了一夜便成长了许多的样子。
不过,只一会儿便被打回了原形,摸着肚子找了间面馆,喜滋滋地享用着面条。
从面馆出来,阿森拿出紫芯,呜呜地吹了几下,没想到周围行人却像看见瘟神似的瞬间跑了开来。
“不至于吧?咱和素清打个招呼而已…”
这时,一个路人对另一个小声道:“昨晚不知道哪个败家子花费灵石叫醒了全城的人,然后又吹箫吹了一夜,再好听的仙籁,耳朵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好多人没睡好觉哩!不过你咋没事?”
“咱耳朵不好使…”
阿森心中一动,明白了柳素清的苦心,不由兴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来。
人人纷纷指指点点——又疯了一个…
阿森随意走在街上,不时拿起紫芯呜几声,希冀于柳素清能听到。
慢慢地走着,走到了天欢阁墙外,阿森又呜了两下,没想到的是院内也有人以箫声呜呜的回应着。
阿森大喜,运功在脚下,纵身一跃,跳入院内。
院中一大红花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阿森环抱起来,这时一把甜腻腻的声音传入耳中:“公子,奴家可以为您吹箫~”
阿森气极,“快放开!”
“先给钱,后放人…”
一块五两重的银子到了女子手中,女子果然立刻笑着松开了手。
“奶奶个熊…”气急败坏的阿森从天欢楼出来,银钱都给了小莲之后,那可是阿森最后一点川资,除此外身上就只有三两个铜钱,只能买两包子。
要照以往阿森那直来直往似愣头青的性格,从哪跌倒就从那爬起来,那五两银子铁定又回到手中了,只是现在想想那钻钱眼里的歌妓,算了…谁都不容易不是?
“嘿…我是否太过善良哩?”阿森在心里把自己捧上天。
“不过,我得去找点乐子…”
此乐子非彼乐子,虽然两种乐子都与钱有关,区别就是嫖客的乐子是把钱花出去,赌徒的乐子是把钱赚回来。
对于某些赌鬼来说,他们有着一些特别的手段以达到赢的结果,以规则外手段影响规则之内在结果的手段被称之为千术。
照此说来,赌博却与修道是同一个道理,都是以外在手段达到如愿的结果。
只不过要是以赌之道修炼成仙的,那一定是个赌仙。
阿森大叫“赌仙来也~”便冲进一家赌馆之中。
此时大概晚饭时段,赌馆中却也热闹。
随意逛了一圈,三个铜钱换成了十六两银子,说起来容易,其实一百铜钱才一贯,一贯才一两,阿森下了十几次,也是连续赢了十几次才赚来十六两。
阿森打算再赌一铺便收手不干。
“哗哗…”骰盅摇动中,阿森仔细凝听,荷官重重地把骰盅扣在赌桌上,发出“嘭~”的一响。
赌徒纷纷下注…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阿森把银子全压在听出的结果上,仔细一瞧便有些后悔,那是十八点,如无意外该是一赔二十四,如此肯定被赌馆的有心人注意。
正想着,耳旁却传来女子呼声:“慢着!”
阿森转头一看,惊讶道:“艾芥大师!”
原来来人正是艾芥,自从在拦河小村中见过这位高傲的尼姑,还差点以为她就是柳素清所扮,阿森便经常猜想她与柳素清到底有何关系。
不过在此时此地见到她,心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阿弥陀佛,原来李施主不仅好酒,而且还好赌!”艾芥板着那麻子脸,还皱着眉,一副鄙夷之色。
“大师此言差矣,人人来得,我为何来不得?何况大师不也来了?”阿森笑道。
“我们可跟你不一样!”
光顾着惊讶,阿森这才看到艾芥身后跟着两带发修行的尼姑,一大一小,大的约十六七,相貌虽然普普通通,身段却似个美人胚子,活脱脱一个俏尼姑。
那小的才十一二,嘟着小醉,狠瞪着阿森,说话的正是她。
小尼姑抱着一大袋金钱,看分量应是成色十足的金锭子,整袋约有四五百两,只看小尼姑抱得有点辛苦便知道。
这时艾芥下令道:“全押十八点!”
小尼姑得令,把袋子往赌桌上重重地一放。
周围赌客没见过尼姑赌钱,却也见怪不怪,只有荷官暗捏了一把汗,他担心的是钱,丑尼姑这把赌得也太大了。
荷官知道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开也得开,一咬牙,喝道:“揭盅!”
赌客纷纷起哄。
“十…十八点!”荷官泄气地喊道。
赌客们收钱的收钱,看热闹的看热闹。
阿森喜滋滋地收好三张百两的银票,外加银两若干。
那小尼姑这时却跳上赌桌,嚷道:“给钱,给钱!一赔二十四,这里整整五百两金锭子。”一边说着还得意地拍着金袋子。
艾芥傲然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你…你等着…”荷官一溜烟,逃命似的奔进内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