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少女睡得安和乖巧,阳光洒在黑发上,披上耀眼的金点,越发衬得肤色白皙。
推开门,将怀里人放到床上。少女有些不满,伸手往前抓了抓,一片空,便嘟囔一声后乖乖地蜷缩在凉席上。
坐在床前,将手搭在皓腕上,尤离专注地为她把脉。脉搏忽疾忽缓,忽重忽轻,虽是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过他的掌控。
开始了。
这些日的嗜睡便是开端。
狭长的眼微眯,起身站到窗前默默地望向被绿衣包裹的炎浪山。古树成群,将山包得密不透风,高耸,神秘。
琅薇草,生长于荒漠的药草。于烈日炎炎下出土,一年方长一寸,形似枯枝,质地柔和,其根须发达交杂。根和枝均有奇效,可治寒气,润五脏通堵塞,治内伤。因枝吸收天地之精华其效尤甚。此药珍贵稀少,故而在采药时有不成文的规定,只能取枝不可挖根,以方便后人采撷。可惜,二十年前这种药草便已绝迹,再寻不到。
而吴攸要挺过这一关,便必须得找到琅薇草。
神色暗淡几分。
翻阅师父手记,里面记载此地曾有过一株琅薇草,算时日也当有一尺高,可寻了多日也未见踪迹,多半被人采了去。好看的眉微蹙,攸儿已开始嗜睡,体内寒气将发,若在一个月内找不到琅薇草,怕是对身体有损,难以根治。这事得快些查了。
收回思绪,回屋拿了香炉,尤离随手抛了几团香丸,到吴攸房中点上。不一会,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床上人抿嘴一笑,似梦到了开心事。
伸手在她额上一探,良久,尤离才关了门离开。
吴攸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屋的,揉着有些疼的脑袋昏沉沉地出了屋。
推门。白衣如云,衬着澄澈天空,神色安详。
愣了片刻,她走到他面前坐下,笑靥如花:“师叔,你带我回来的?”
“恩”轻微点头。
“师叔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每次都能准确地找到自己。吴攸可郁闷了,她有事的时候怎么就找不到他?
难不成是……
偷偷瞟了他一眼,她神色有些别扭。
见他瞧她,吴攸忙嘟囔着嘴抓起面前一块糕点往嘴里塞。
放下手中书,他也不语,静静等待下文。
“那个,师叔啊,你可有看过一个彩色的瓶子,就是我放在梳妆台上的……”声音越来越小。尤离很少进她的屋,更何况是内间,她自然知道可能性极小。
“见过。那瓶子看起来并无不同。”轻轻点头,有些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说。
“那师叔可有打开过?”眼含期待。
摇头。
吴攸泄了气,又挥着爪子抓了块糕,沉思。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她好不容易将那引路蛊喂得全身通红,还没想好找谁试瓶子便不翼而飞。她问过打扫房间的婢女,她们都没有拿过。
这早不丢晚不丢的,偏偏在大功告成正跃跃欲试的时候出了差错。吴攸那时的心情可想而知。本以为尤离不小心给两人种了蛊,因而能准确地找到自己,如今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也是嘛,种蛊的两人不是应该相互感应的嘛,她这宵想不顾实际,把智商都拉低了。
唉――
将糕点吞下肚,她趴在桌上,重复道:“那师叔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目光灼灼,少女定定地望着他。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睡着时带人回屋了。有什么妙方,她也用用。
尤离愣了半瞬,终道:“此非难事,有心即可。”
吴攸吐吐舌头表示不满,而后便将引路蛊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蛊虫?好看的眉不经意微蹙。就他所知,蛊虫在一百多年前随着南疆的消失而灭绝,现一只蛊便是珍惜品种,价值上万,不想还能让她平白无故得了两只。
“这引路蛊我曾在书中见过,全身透明,须得人以血喂养,待全身发红就可种植。这蛊中一只必须种在蛊主身上,以血气养之,与另一只产生共鸣,辨双方方位。若真是引路蛊,他人拿去也无用,无所大碍。”伸手为她拭去嘴角的残渣,他继续道,“鬼神之事未必有,身体发肤也不为重。不过蛊术奇特,其他偏方可能仍旧存在,你当注意才是。”
他是学医之人,相信的是事实。如今叮嘱自己倒有些好笑了。吴攸偷偷抿嘴。
抬头时,尤离已低下头复开始读书,吴攸从屋里找出大蒲扇使劲地在周围赶蚊子。
吃过晚饭,太阳将落,难得清风徐徐,带走一身汗渍。吴攸甩着腿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磨药。
天边大片火烧云,瑰丽。鬼斧神工,也只有大自然才能造出如此佳作。吴攸愣神。
“吴姑娘。”院门口传来呼唤,叶小天压低声音跑到她面前,朝四周张望确定无人后,凑近她耳旁,“有位戴面具的公子叫你天黑后到小山坡一聚。”
面具?
心一下子提起来,吴攸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打趣:“姑娘可是黄花大闺女,哪个公子这般牛逼,叫我去我便去?”
怀里的银子沉甸甸地压着胸脯,叶小天讨好地笑:“那公子一身灰衣,戴着鬼面具,想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说只要将自己的形貌描述一番,姑娘自然明白。”怕她拒绝,他又追道,“我瞧着那一身打扮有些像传说中的齐逸呢……”
声音越来越低,吴攸的眼带着几分亮。上下扫描了他几眼,她懒懒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姑娘是去还是……”
“嘻嘻,你这般猴急干嘛?这不是还没天黑吗?怎么,想告诉沈昕昊然后赚一笔我的八卦新闻?我瞧着你也挺聪明的,有些事啊还是不知道的好,毕竟江湖中刀剑无眼嘛。”她说得很慢,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调皮。
放下石杵,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这也累了,你若是闲着没事,要不先帮我把这药给磨了。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去了呢?”
叶小天的笑僵在脸上,怀里的银子越发沉重,灼热。想起那双凌厉的眼他便全身一个激灵,颤颤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石杵:“现在客栈也没事,那我就帮吴姑娘将这药材给磨了吧。”
“恩!”粲然一笑,吴攸满意地点头,又指着身后的药,“那你顺带把这些也给磨了吧。记得要稳要有力,药材磨得细碎些,药效才好。恩,对了,都弄好后再给救世堂送过去。”
他这才看到她身后一排的药材,懵,这要磨到猴年马月啊,若不是扶着桌角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他不就是贪点小财吗,怎落得如今这下场?
“那姑娘你……”话语明显在抖。
“不用太谢我,从救世堂那拿的钱就给沈昕昊送去吧。哎呀,别哭别哭,我本就是好人,用不着感动得这么一塌涂地。我现在去换身衣服,你可满意啦?”
说完吴攸便直接出了院,良久,石杵落地。叶小天错愕地回头,换衣服不是应该往屋里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