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钟子期醒来的时候,他已近被绑在床上,这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病房里突然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有来看热闹串门的患者,也有来探视的患者家属。护士走了以后,旁边一个胖子怜悯的看着他不知是什么人说:“你就是新来的30号?”
钟子期没理他,但心里犹豫的希望这个胖子帮他带子松一下,或许是钟子期眼里的清明打动了他,胖子没把钟子期当失去理智的精神病人看待,他过来看了下,扯一扯,然后说:的确是很紧。
有句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钟子期期待的看着他那双肥硕的手拉扯捆绑自己的带子,但随后胖子竟然下移握住下身的“小弟弟”!
“去你的!”钟子期一声惨叫,整个人反射性弹起身,无奈带子捆得太紧。病室的人纷纷扭过头看过去:钟子期的嘴被胖子捂住,五花大绑的身体不断上下扑腾着,唯一能动的脑袋左右死命摆动,瞪大的眼睛狰狞的快掉了下来。
一个病人家属走过来坐在他床边上,她一边看他,一边对他说:“你要配合,在这里反抗是没用的,你不反抗的话,他们就不捆你了。”
钟子期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慢慢消化这句话。
这就是生活在精神病院里的第一点可悲之处了。那就是,在这里你是不被当做正常人看待的,你所做出的正当诉求很容易会被当做不正当行为给予不理会或者压制而对待。
胖子比钟子期早来一年,为人又暴力又无耻,钟子期一半的时间都用来躲避他的侵犯,当然拳头还是免不了。胖子家里的背景不凡,医院里没人对他摆过脸色,可怜钟子期被老爷子丢在这后,又没实力又没背景,再加上他孤傲的性格,很容易就被别人视为欺压的对象。但细数两年来,真正对他动粗的也只有胖子一人,因为别人都是精神病,就胖子是正常人,这是钟子期无意间发现的。
后半夜钟子期被吵杂的声音弄醒,那仿佛是两个人的聊天声,他挣扎的想坐起来,四肢顿时僵疼的席卷全身。他用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一道闪光刺入,我混沌的大脑为止一震。他瞪大了双眼逐渐适应可光芒,发现是从门缝那透过来的,谁半夜不睡在走廊聊天呢?护士给他们注射了大剂量镇静剂,周围人都睡得很熟,除了胖子不在床上。多亏了他,钟子期才能在夜晚也保持警惕感。
“这药物真能使人产生幻觉?”说话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背对着他。
“放心,那家伙磕了好久,已经开始奏效了。”胖子递给对面男人一个黄色小药瓶。
“会致死吗?”
“之前估计不会,到了现在是肯定会了。”
男人将药瓶放进口袋,胖子拽住他,“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
“我会想办法的,等着吧。”
“你到底是针对谁啊?为什么老问我要这些精神类药物?”胖子问他。
男人有些不耐烦,甩开他的手,“你同病室的,你说能有谁?”
胖子露出惊色,后面的话都消失在他们的耳语中。
..
时至今日,钟子期如梦初醒,他不顾所有人的异色,跑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踹开他哥哥钟子墨被反锁的房间。走进门只是一张干干净净的床,几乎是纯白色的房间有着恬淡的气息。柔柔的阳光正好洒下来,就连同所有物件一起都变得慵懒舒适起来。钟子期机械的一步步走向那张书桌。
钟子墨几乎不让钟子期进过他的房间,调皮的他只能跑到屋外透过窗户去观察他哥哥的房间,钟子墨的基调永远是单一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柜子。
“哥,你是从天堂来的吗?”钟子期喜欢趴在窗口这样问他。
他坐在书桌前笑而不语,穿着简单纯净的衬衫,乌黑明亮的眼眸,泛着熠熠的光彩。他的手里拿着千年不变的乐谱,这是他的初心。
“哥,你想和那位琴师一样做音乐家吗?”
他停下手中正在作词的铅笔,然后摇摇头,“我想当演员,因为我想体验百味人生,在剧中就算宣泄自己也不用在意外界的眼光,他们会给予我的情感最公正的判断。每本剧本有名角,也有丑角,有正面,也有反面,在现实生活中也一样,有幸福同时也有痛苦,有欢乐就会有悲伤,有情感就会有烦恼,有得到更会有放弃,有希望就会有失望,还有,很多、很多的无奈、无奈…”
.。
——哥,这就是你要的世界吗?钟子期伸手拂过那张肖像,连背景也是单调的黑色。桌上只摆着他的照片和一本日记本。翻开扉页,上面的铅笔印已经被时间晕淡了。
“钟子期!”门外的女人像一只疯狗直接扑了过来。
他的眼泪还来不及擦干,手里的笔记还来不及放下。随着赵成娟凄厉的一声尖叫,火红的晚霞在天空绽放,那是血的色彩,窗前的身影颓然倒地,钟子期张开嘴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他的耳朵里,全都是赵成娟干涩的笑声。
白色的房间里四处弥漫着血腥,所到之处,终是悲伤。
——哥,你的话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