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映霜看着纬儿一天天长大,笑容一日比一日多,眉目神情也一天比一天精灵可爱,她的心也总算慢慢地安定下来。
这一日午后,在辛苦哺乳照料了纬儿大半天后,看着他在身旁的小床榻上甜甜睡去,慕容映霜也终于累得在床榻上沉沉睡着了。
初夏的午后并不炎热,习习凉风从寑室的窗户吹进来,让房内的一对母睡得更加香甜。
因此,当卫太后来到华碧苑,看到寑室内这温馨的一幕,不禁浅浅笑着,实在不忍心打扰。
“慕容昭仪实在是位好母妃,如此亲力亲为照料小王爷,也当真是辛苦她了。”卫太后站在房门外,轻声对着轻歌等人道,“因此,本宫便不进去打扰她了……”
卫太后离去之后,午后寂静的寑室之内,慕容映霜终于被内心不期而至的一阵恐惧惊醒。
当她猛然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从床榻上坐起来,便听到了寑房外一步一步走近,稳重而又惊人的脚步声。
这熟悉的脚步声,她平日是如此期盼,甚至每每听到都禁不住心头一跳,然后便是满怀欢喜……可今日,她听着这渐近渐沉的脚步声,心中竟莫名地生出无限惊慌来!
为何,她今日竟会有种不祥之兆?
正暗想着,慕容映霜便听到门外响起“皇上驾到”的响亮通传声。那通传之声不带一丝情绪,却有种令人难以抵御的压迫感。
慕容映霜疑惑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看了看身旁小床榻上的纬儿,一手不自觉地扶紧了小床的围栏,整个人俯身子凑近前去。
为何,今日看着这可爱的俊俏小脸,她竟生出如此多的心疼与不舍?
转念间,轩辕恒的脚步声已走进了寑室。慕容映霜循声抬头望去,便望见了轩辕恒那张千年寒冰似的脸。
此刻,那张毫无笑意的脸上,只剩阴沉与冰冷,如此疏离,如此陌生,仿佛早已将与她有关的一切亲密痴缠彻底忘怀,一笔勾销。
“皇上?”她紧张轻问,不知他今日为何黑阴着脸,神情竟是如此不悦,甚至,冷酷!
“你,根本便不配当纬儿的母妃!”
高高站立的轩辕恒冷冷地俯视着她,声音比他的脸色还是冰寒。冰寒得隔着不远的空间传过来,仿佛也能在空中结出冰来。
慕容映霜猛然一惊:“恒,你说什么?”
“你根本便不配当他的母妃!”轩辕恒冷酷的眸光中,不含丝毫情分。
“为什么?恒,你为什么这么说?”慕容映霜不能接受他的突然转变,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心力,才有气力问出这句话。
“因为,你姓慕容!”轩辕恒的声音冷酷而决绝,似乎这个理由根本便不容置疑。
“可是,他是我们两人的纬儿呀!”慕容映霜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美眸中的水波流动着企盼,只盼着他能及时收回这无情而冷淡的话语。
为何因为她姓慕容,她不便配当他们的纬儿的母妃。
难道,她一直以来暗暗担忧的事情,竟已成真?
难道,父兄终于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而轩辕恒也终于不再信任慕容家族,决意要对慕容一族赶尽杀绝了么?
难道,她竟要开始重蹈高婕妤的覆辙?
尽管,轩辕恒曾将她宠到极致,并将她推到了后宫仅次于皇后的最高妃位,她却是仍是逃不掉与高婕妤相同的可悲命运?
“他是朕的皇子,是未来的太子与人君,而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如何能有资格当他的母妃?”轩辕恒冰冷而带着讥讽的话语,证实了她的可怕猜测。
仿佛是天旋地转,仿佛是天崩地裂……这一刻,慕容映霜根本无法接受,她的担忧与焦虑终是成了事实。
她连忙凑身上前,一把将纬儿从小床榻上抱起,紧紧地搂入自己怀中,警惕地抬眸看向轩辕恒: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可以抢走我的纬儿?他不能离开我,我更不可能没有他!”
她一迭声地说着,连连摇头,眸光惊恐,只因她已猜到了瞬间便变得冰冷无情的轩辕恒,下一步将会做什么。
轩辕恒冷静地望着她,轻轻一挥手,便对着身边内侍沉声下旨道:“去将小王爷抱过来。”
“不!”慕容映霜吓得抱着纬儿蹲跪在床榻上连连后退。
“不!不可以!恒,我求求你,不要将我的纬儿带走……”
慕容映霜声嘶力竭地叫喊哀求道,泪水滚滚而下……低下头,她双眸紧紧盯着怀中的纬儿,眼角却感觉到轩辕恒站在房中的高大身影,寒气逼人,始终不为她的哀求所动。
站在床榻边的那名内侍已抱着小皇子的身子,用力地撕扯抢夺起来。
襁褓中原本熟睡的纬儿“哗……”地一声哭了出来。慕容映霜心疼不已,却又是那样担心自己与内侍的抢夺会伤了他,只得无奈而不舍地松了手。
内侍抱着小皇子,快步回到了轩辕恒身旁。
慕容映霜无助而企求般地望着轩辕恒,哭诉道:“你们要将他带到哪里去?他是我的孩子,怎么可以离开我……”
“你没听清朕的话么?”轩辕恒的语气与神情仍是那样冰冷沉静,“你不配为朕的皇子当母妃!他会有自己的乳母,更会有自己的新母妃。宫中的魏容华,才是最适合当他母妃之人!”
“魏容华?”慕容映霜心头又是一惊,“不可以!万万不可将纬儿送给魏容华!”
她迅速下了床,便要奔跑过去从那名内侍手中夺回她的纬儿,可是几位宫廷侍卫却突然出现,架起刀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慕容映霜用手握住那些挡在身前的刀剑,想要用力将它们推开。可是那些侍卫力大如山,直到她的纤手被割得鲜血直流,那些刀长剑是纹丝不动。
“恒,求求你,不要将他送给魏容华!”慕容映霜两手鲜血直流握着那刀剑,一边声嘶力歇、满脸泪水地大声恳求着。
可轩辕恒高大冰寒的身影依然岿然不动,冷酷拒绝道:“没有人比魏容华更适合当纬儿的母妃!”
说着,他再不理会她的疯狂哭喊与无助恳求,冷然转身,便带着那抱着纬儿的内侍大步离开。
“不!不要!纬儿,我的纬儿……求求你,还我纬儿!”
慕容映霜心肝俱裂,丝毫感受不到手上的痛意,却如此鲜明而深刻地感受着,心底的巨大恐惧与噬心蚀骨之痛。
她同样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哭泣喊叫:“还我纬儿!我的纬儿……”
“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快醒醒!”
如似是轻歌,还有漫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担忧,又带着关切。
终于,慕容映霜被她们轻轻摇醒了。
睁开一双泪眼,看着面前轻歌与漫舞焦虑的脸,慕容映霜才恍然大悟。刚才那一切,难道竟是梦中?
“娘娘,你醒来便好了。娘娘刚才做恶梦了么?”轻歌见她醒转过来,不禁舒了一口气,温和笑道。
原来,自己真的做恶梦了。可是,她的纬儿呢?
慕容映霜立即向床榻边的小床榻上望去。
可是,小小的雕龙木床之内,竟是空空如也。
心中一块巨石才刚放下,又立即高高地悬了起来。
“纬儿?我的纬儿呢?”慕容映霜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即从床榻上坐起来,紧紧抓住轻歌与漫舞的袖子,连声问道,“他们把我的纬儿抱到哪里去了?他们可是要谋害他?”
轻歌与漫舞皆被她的紧张激动吓了一大跳。轻歌温言劝道:“娘娘,他们只是将小王爷抱走一阵,又怎会谋害小王爷呢?”
“什么?”慕容映霜惊恐地松开了两人的衣袖,失望至极地连连摇头道,“我怎么忘了……你们俩,跟他们原是一伙的!”
“娘娘……”轻歌与漫舞再次被慕容映霜的话语吓了一惊,“娘娘,你说什么?”
“你们说!”慕容映霜停止了哭泣,立即瞪大美眸看着两人冷声质问,“你们到底将我的纬儿怎样了?你们两个,难道,竟也打算要害死他么?”
说着,心中一阵伤感,她的泪水不禁又落了下来。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漫舞又惊又疑,委屈说道,“奴婢对娘娘和小王爷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害小王爷?娘娘你一定是做恶梦,被吓坏了吧?”
“娘娘你且放宽心,小王爷不会有事的。”轻歌也轻声劝慰道。
“你们在说谎!他到底被抱到哪里去了?我要去找他回来……”悲伤说着,慕容映霜立即下了床,便直接向房外走去。
因为心急如焚,焦躁气闷,适才又恶梦连连,恸心大哭,她走起路来未免有些跌跌撞撞的。
轻歌与漫舞连忙双双拉住了她,劝阻道:“娘娘,你要到哪里去?且莫心急,小王爷很快会回来的……”
“别拦住我,我要去找他!”
身子被轻歌与漫舞紧紧拉住,根本无法向前迈步,慕容映霜更是焦急不已,“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找魏容华,你们怎么可以让魏容华害他?”
“娘娘,你可不要乱说话呀!”
轻歌与漫舞吓得一愣,你一言我一句地劝了起来。
“小王爷真的不会有事!”
“娘娘,你定是被恶梦吓坏了。”
“放开我,我的纬儿呢?”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床,慕容映霜心中惊恐万状,不禁又哭泣起来,极力想挣脱轻歌与漫舞两人的拉扯,去外面寻找纬儿。
轻歌与漫舞一边好言劝慰解释,一边极力拉住情绪不稳的她。
一时,房内三人扯作一团。
室门外,响起了太后的一声问话。
房内的三人,立时停下了所有动作与说话。
雍容有度、姿容绝世的卫太后,怀中抱着锦被包裹的小小纬儿出现在房内,略显惊诧地看着房内互相拉扯的主仆三人:“你们在做什么?慕容昭仪为何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