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院子内,周围摆满了公子长矜平日喜爱的盆栽,司徒嫣对着花肥一阵发呆,脸上不时流露出一抹笑意,阳光朴散在她的脸上,更衬托的她面色白净、朱唇映红。
公子长矜在她未曾注意时朝她看来,神情有些说不明的情绪,似不解、似愉悦、又似气愤,良久他终于沉声开口。
“秦玥!”
“是,少爷有何吩咐?”
“爷问你,你从小到大可有极其开心之事?”
司徒嫣挑眉,未曾想到他竟然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脑海里仔细回想,嘴角挽起一抹委婉笑容“若说最开心的就属七岁那年了,那年冬季外祖父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因为一直没有小伙伴陪小人玩耍便觉整日在家里无聊,有一日正巧偷偷跑出府去玩闹,不想却在街道上遇到了外祖父回来,小的本以为外祖父定然会好生教训小的一顿不可,却没想到他并未如小的想的那般执行家法严厉苛责,反而从那日开始,外祖父只要出门就会将小的带在身边,他认识有很多厉害的叔叔,从此之后小的便经常和那些叔父们一起玩耍,如今回想起来,儿时记忆里最数这一段来的深刻!”
“你可曾询问过你的外祖父,他那日为何没有责骂与你?”
司徒嫣眼帘内闪过一丝哀伤,轻笑道:“自然问过,外祖父曾说,那日小的犯错他执行家法后小的必然不敢在犯,而被责罚后小人必然会心有不甘,这种情绪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本加厉,直到有一日,他打不动了,撒手了,小人可能会变成他最不想看到的模样,所以那****不打小人,反而是将小人想要出门的愿望实现,不但很好的将小人保护在身边避免了小人私自偷跑出门,又让小人提早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何乐而不为?”
公子长矜突然笑了笑,笑容真挚“你外祖父是个聪明人!你小时候真觉得有人陪你玩就是最开心么?”
司徒嫣点头“自然是,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除了玩闹零嘴再无其他值得在意!”
公子长矜微微扯动嘴角,未曾在言语一句。
此时凤铭、凤宸二人疾步走了上前。
“少爷,荣王请您过文渊阁一趟!”
“何事?”
凤铭道:“今日德妃告假回府省亲三日,如今并未先回的韩府,而是和韩夫人一同来了荣王府!”
公子长矜脸色依旧平静如水,侧脸朝司徒嫣吩咐”秦玥,推爷去一趟文渊阁!”
“少爷,还是让属下推着您吧“他心知德妃来此不善,秦玥这小身板,一巴掌怕是要把她打翻在地上,又岂能保护好少爷?
“不必,秦玥就可以!”
“是!那属下待会儿和其他人都候在文渊阁院子内,少爷若有什么需要就招呼属下一声。”
司徒嫣收回思绪,立刻上前推着公子长矜出了红叶林朝文渊阁方向而去,心里却暗自惊讶,她前世嫁给慕容枫三年,自然清楚德妃的身世,她乃是西宁郡王韩守信之女,十六岁入宫为妃,因容貌秀眉、德容兼备,故此圣上御赐”德“字。
在司徒嫣的印象里,只在国宴时才会有机会见到德妃,由于慕容枫参加什么宴席都不曾带上她,如今想来她见到德妃的次数不会超过五根手指。
可第一次见面她便记住了这个女人,一来因为她是慕容枫的生母,二来,这个德妃明里看似做事委婉大气、实则绵里藏针,绝对是个很辣的角色,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后宫佳丽无数之下盛宠二十年不衰!
在汉高文帝心中,德妃的份量绝不亚于皇后,如今贵为妃嫔之首、仅次于正宫娘娘,若说起如今朝局局势的话,不过是公孙家和韩家、皇后和德妃之间的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说起德妃来此的目的,就不得不提荣王妃韩绣娥了,听闻她们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且二人从小关系亲厚,前些日子荣王府大爷、三爷被荣王责罚,荣王妃劝解不成又难压心头恶气,自然想到了去宫里求救自己的姐姐,如此德妃告假回府省亲一事是假,来荣王府替自己的妹妹和外甥讨要公道才是真吧?
且不说德妃究竟有多疼爱这两个外甥,就从大局势来说,荣王如此宠爱公子长矜对韩家来说便是祸根,若今后荣王真册立他为世子的话,荣王之位将来岂不是就要落入外人之手,韩家自然不会答应,且依公子长矜的性格断然也是不会助韩家一臂之力。
如此想来,公子长矜的存在倒是影响了许多人啊!
到了文渊阁后并未如司徒嫣想的那样见到荣王,在入了正堂之后见首位坐着一名贵气妇人,她头发高耸,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垂落在发髻两侧,发髻最中间别着一套蓝宝石点翠玉制头面,面容算不得美艳却有一份从容淡定,秀雅之气。
再看来人穿着,一件蹙金绣云飞凤霞披,里面着一件苏绣月华锦衫,下身陪着拽地碧霞云缎裙。
此时她正朝他们看来,其气势威严凌厉,眉宇之间带着打量之色。
而坐在侧手两边有三名妇人,一位是荣王妃韩绣娥,另外两位她不相识,如今却也能猜出身份,定然是陪同德妃而来的韩夫人、和白夫人。
这韩夫人也算是个人物,在韩府里执掌中馈多年,连韩老太君那等不善之辈都对其赞不绝口,想来必然是一位能言善辩玲珑心之人。
那位白夫人乃是宝安营正二品总兵白昭之妻,也正是她的同窗白郡卓之母,而这位白夫人出嫁之前乃是西宁郡王府的庶出小姐,和德妃、荣王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如今想来定然也是陪德妃前来帮荣王妃出气的。
“长矜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公子长矜作揖朝德妃行了一礼。
德妃朝公子长矜打量一番,在看到他的容貌时,瞬子里同样闪过惊艳之色,旁边的韩夫人、白夫人的瞬子里自然也闪过相同的神色。
司徒嫣暗暗道:公子长矜的容貌的却能使见到他的人都为之震撼,这也许是他为何那般讨厌别人盯上他容貌的原因吧。
即便生的如何惊为天人,整日像猴子一般被人盯着观看,无论换做是谁时日长了都会厌烦。
德妃毕竟是见过大场面之人,很快就收回了惊讶,侧脸朝荣王妃道:“这就是你们家的老四?”
荣王妃含恨的朝公子长矜扫了一眼,点头道:“回禀娘娘,他正是王爷幼子。”
“嗯,倒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德妃夸赞一句而后对上公子长矜道:“平日里可有读书?”
公子长矜眼帘仍旧低垂,沉声回道:“偶尔读书。”
德妃点头“看上去倒是个举止有礼、斯文俊秀的少年,余嬷嬷。伺候凤四少爷文房四宝,本宫想看一看他书写的字迹如何?”
“是!”德妃身后的老嬷嬷沉着脸端过身后丫鬟递来的托盘,里面整齐摆着笔墨纸砚,后面立刻有两位丫鬟抬着一张长条木桌摆在公子长矜的面前。
“四少爷,请吧?”
司徒嫣朝德妃看去,虽她面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可瞬子里却深暗如旋窝一般深不见底。
公子长矜沉默片刻,抬眼对上德妃“不知娘娘想要长矜写些什么?”
“兄弟手足、肝胆相照!就以此八字为意做一首诗如何?”
司徒嫣心里一震,这才明白德妃的用意,表面上是夸赞,暗地里却是莫大的讥讽羞辱,德妃的手段前世她就曾多有耳闻,这女人似乎不喜将什么事情都摆在台面上,最喜暗地里阴人,脸上总是笑脸迎人实则是个心思十分恶毒的女人。
见公子长矜静默,神色不知心绪,韩夫人见此嗤笑道:“听闻当年长矜公子在圣上面前寻人行五步可作诗一首,如今德妃娘娘在让公子作诗,难道公子就做不出了?”
“是啊,虽本夫人第一次得见长矜公子,可您的大名却早已名震咱们汴梁城,想必此题定然难不住你吧?”
几位夫人一言一语,无不是在暗中讥讽公子长矜前几日焚烧翠轩居、为了家奴和亲兄弟反目成仇之事。
司徒嫣心中升起一股怒意,这件事引她而起,又怎能让公子长矜替她受此羞辱,正想上前说话,却见公子长矜微微一笑,清泉般的瞬子透着一抹光彩,点头道:“既然德妃娘娘想让长矜作诗一首,长矜自不能违背娘娘的意思!”
“秦玥,研磨!”
“是!”司徒嫣见他脸上一派悠然,心里猜测他定然有了计较,急忙上前两步开始帮公子长矜研磨,后者提笔轻沾了墨汁沉思片刻,嘴角微翘提笔写下。
只见白纸之上赫然出现一排排字迹刚劲、笔锋潇洒的楷书落于上面。
“寂寂花舞多,嘤嘤蝶言频。唧唧复水声、滚滚红豆煮、心悲兄弟远,不付往来情,若是同窝鸟、何又互残生?”这首诗词的意思便是,同是花丛中的蝴蝶,却各自寂寞疏远,锅里的水已沸腾,煮沸的却是红豆,心里悲伤兄弟情远,早已不付从前的模样,若真是同窝的鸟儿,又何必互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