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容走进更衣室,她同容谨琤也待了不短时间,方才的四个伴舞已经都换装完毕,却也还未走,正说着话等着她回来。一见苏月容走进来,四人都站了起来。
胆子最小的纸鸢首先向苏月容道了谢,“谢谢月容姐,刚才芳姨过来说,今晚只有我们四人为您伴了舞,所以今晚的钱就我们四个人分,我们觉得太多了些……是,是您的提携,我们才能拿到这么多钱,我们想着……嗯……分?……呃……”说到这儿,纸鸢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她虽然胆子小,可并不是不通人情,也是知道说把钱“分给”或者“匀给”苏月容都是不太好的,她着急地直向另外三人使眼色。另外三人还未来解救她,苏月容倒是忍不住笑开了——
“哎呀,我的纸鸢诶,你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好呢?那是你们应得的,安心收着便是。再说,我可不必你大,可别再叫我姐了。我啊,还想年轻几岁呢!”说着,纸鸢忍不住红了脸,苏月容轻轻掩了嘴角的笑,又看向另外三人,道:“你们也是,不要有这种想法了。我有我的工钱,芳姨那边已经给足了,可不敢做一份工、拿两份钱。之前你们四人未跟着别人议论我,我都看进眼里了,你们投桃,我自然是要报李的。万万不能让人觉得我苏月容是个拎不清的人,你们安心收下,才是对我最好的。”
三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纸鸢却是还有些担心,“那以后怎么办?明天她们还得回来跟我们一起……”
苏月容心里一顿,面上却是不显,只是语气稍冷了一些,“你不用担心,她们估计不会回来了。”说完,她就坐在了梳妆镜前,准备开始洗掉脸上的妆容。纸鸢还想说什么,却被红雪给拦下了,小黎更是直接喊着“困死了,要回家了,你们不走吗?”这话一出,纸鸢也只得拿起自己的东西、一步一回头地和小黎、珍珍一起往外走。
“小姐,您别往心里去,纸鸢就是这样的人,以后先生安排别的人来了,就更多人为您解闷了,不要为这种人气着了。”红雪帮着苏月容收拾东西,看着苏月容一言不发的样子,又怕她生气,忍不住宽慰道。
苏月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看向红雪,声音有点低沉,“她向来胆小,我是知道的,可我却今天才知道,她只是怕损了自身,至于损不损旁人,她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红雪已经年过二十,比苏月容大上几岁,她是容家的属下,别的不说,来“花间事”保护苏月容就已经有一年了。此时看着苏月容低落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她是知道苏月容的,虽然骄纵刁蛮了些,可从来没主动针对过谁,没对谁起过坏心思。
方才纸鸢问的那句话,是何用意她不用去猜测,无非就是觉得今晚四个人拿了十八个人的钱,怕其余人回来之后找麻烦。苏月容不笨,若最初只以为她是拿了这么多钱、觉得受之有愧、心里不安。之后就能感觉出,纸鸢只不过是担心其余人找麻烦,想分给苏月容一些,这样苏月容分了钱、自然会帮着四人对付其他人,可是苏月容不是缺钱的人,自然没有收。纸鸢听了苏月容那番“投桃报李”的言论,又希望苏月容能解决掉麻烦,所以她会追问“以后怎么办?她们是要回来的”。
红雪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人,早看清早好,免得以后教她当了枪使。好了……不要不开心了,等会儿回去给你做崇明糕吃。”
听到有吃的,苏月容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便转回身开始收拾,像是掩饰一般,她又道:“我可不是听到崇明糕才这样的!我是觉得吧……不管旁人怎么对我,我无愧于心就好。这次的钱是她该得的,之后她若有事,我再帮她一回,也就两清了。”
红雪看着苏月容的脸在洗掉了胭脂后还是带着殷红,再看看她故作镇定的样子,也就摆出一副“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的样子,不去揭穿她,心里却笑开了。
待收拾完毕,两人一起出了“花间事”,在外面刚落下脚,就有黄包车停在了两人前头,还殷切的拉着客。
两人上了黄包车,苏月容忍不住嘀咕一句:“都三回了,还说这几句,也不知道换个新鲜的。”
拉车的李俊生听了,嘴角抽了抽,所有黄包车夫都这么说好吗?完了,今天被小姐给嫌弃了,说不定明天就被发配到别地儿去了。想到这儿,他慢下了脚步,说道:“哎哟!二位姑娘别生气!我明个儿就换几句,保管让您听得舒心!请二位高抬贵手,给小的留口饭吃哟!”
苏月容嫌弃地瘪了瘪嘴,红雪笑呵呵的说:“大哥你安心吧,我们不是夺人生计的人,也不是爱说闲言碎语的人。”
李俊生当然知道小姐不会跟先生告状,是怕红雪跟上头的人说啊。此时听到红雪的保证,他也就放下心了,毕竟所有活儿里,为小姐做事是最轻松、工钱又高的,其他兄弟都羡慕他能做这个差事呢。
到了两人住的宏渊楼下,李俊生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两人后,就拉着车回家了。
“他只拉咱们?”苏月容问道。
红雪顺着苏月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李俊生优哉游哉地拉着车走了,连有人招手要坐车他也不管,不禁十分无语。
“他必须送我们,其他的没有强硬规定,但是他也扮得太不像了!还是太年轻了,不靠谱,之前拉车的吴大哥听说是家里媳妇生了,这才让他来。”还是得跟上头反映一下,这样保不齐被人看出什么来。红雪心里暗道。
回到屋里,给苏月容做好吃食,红雪就去见上头的人了。
“李俊生这小子,我已经收到其他人的意见了,说是在‘花间事’门口等着,有人出来了他也不上前去邀客拉人,在一堆车夫里可打眼了,有一回有客人走到他面前要坐车了,他还老大不乐意,活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烟味缭绕的屋里,一男子坐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无奈地说着。
红雪嫌弃地擦了擦面前的凳子,这才坐上去,问:“既然这样,怎么还不换了他?”
男人又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这小子可能有问题,齐管事说得查查,先不动他,以免打草惊蛇。”
红雪一听,直接站了起来,见男人还抽着烟,又把他嘴里的烟扯了出来,一把扔到地上,“抽抽抽!抽死你算了!我在跟你说正事儿!齐管事怎么想的?那小子可是负责拉车的人,万一在路上有个好歹你能担得起责任?齐管事能担得起责任?”
男人的烟被拿走后,先是楞了一下,听到后面的话之后,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对啊!小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以先生对小姐的溺爱,宁可查不出这幕后可能跟容家作对的人,也不会任由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负责小姐在“花间事”和住处之间的路程。可是……齐管事为什么说先不动这小子?
是齐管事怀疑上了他,还是……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也不再多留红雪,只说自己知道了,会看着办,直接把还想问个清楚的红雪给撵了出去。
红雪看着紧闭的房门,刚想骂人,电光火石间,她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立刻拼了命地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