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哪是在向我示爱,分明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趁机摸走我腰间的玄宗之根。我岂能容她胡来,一只手把住她的手腕,一转身反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说实话,主动将其遏止,心里还有一点点失落。即使知道她并非真心,但那双唇的余温还停留在我的脖子根,久久未却。
“你究竟是谁?”我凑在她的耳边虚声问道。
可能是激发了我小小的报复心理,我也恶作剧般将嘴唇贴近她的耳根。但我把握了尺度,并没有碰到她,心想万一是只虿,还不如嚼蛔虫来得痛快。
“甄二哥,你干什么,我是田儿啊。”她嚷道。
我暗咬住牙根,扼住她喉咙的手微微一用力,示意她说实话。
“好你个甄二郎,我救了你,你还这样对我。”
“哼?”我浅笑道,“田儿你还不知道吧,我本来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啊。一路上救我的黄泉,已经被我弄去喂水蟒了。”
说着,我的五指慢慢陷进她水嫩的皮肤,她的颈动脉在我拇指下急促地跳动。我能感觉到她此时很惊慌,这是生命受到威胁时的被动心理。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尤其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被人畏惧的感觉。证明我并非最弱,还有比我都不如的人在。
她被我掐住脖子,退了两步就无处可退了。这个蛮子洞很窄,我们一进来就贴近石壁了,这下完全把她抵在了洞壁上。
“你……松手……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她哑着嗓子,艰难地说着,无力的双手不停地抓挠我的手腕。
我听她那样说,基本可以确定她不是田儿了,手上不仅没有松劲,反而更用力了。
“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你是谁了。”我说。
我话音刚落,山体又震动了。这回明显感觉到脚下有一点点打旋,就像是整座周家后山轻微转了一下。
这一转不要紧,哗啦一下洞顶开了,咚咚跳下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跟着一束白茫茫的强光射向我们,我赶紧撇过脸避开。好在眼睛闭得快,隔着眼皮儿,眼珠子只是有点花。
“哟!二爷,您兴致呀。”
听到这话,我啄了一下牙花子。尽管铁疙瘩和烂脸钢活出来了,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苦笑道:“铁爷,您若不嫌弃……”
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姑娘突然涨了力气,一记耳光甩到我的左脸上。顿时,我感觉我的脸火辣辣的,按理来说她没有这样的力量才对。跟着,她一把推开我,喝道:“甄二郎,老身让你过把瘾,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我听她以“老身”自称,差点没哭了。
“姑娘,别介,咱们二爷年轻不懂事,日后还可以慢慢培养,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呢。”铁疙瘩戏谑道。
眼前这个“田儿”脸色一变,斜着眼珠瞅了一眼铁疙瘩和烂脸钢,不屑道:“你们是陈世友的枪?”
烂脸钢微微皱了一下眉,冷言回道:“怎么,有意见?”
“哈哈哈……”
“田儿”仰头大笑几声,这种笑声就像年事已高的人释然而发的。她让我顿时起了一阵恶寒,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女子刚才被我掐住了喉咙,更不敢去回忆她亲吻过我的脖子。
“张钢啊张钢,都过了二十年,你怎么还没得到教训?”她说。
烂脸钢一愣,咬牙问道:“你,是什么人?”
“田儿”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看向我,问:“你喜欢郑丽萍吗?”
我一挑眉,轻笑道:“怎么,她本人我倒是可以考虑,冒牌货就要看心情了……”
我本以为这句话会羞到她无语,可是她抬手又想甩我耳光,这回我反应快,提手挡住了。岂料挡住了脸上一记,忽略了胯下,我这辈子最恨撩阴腿,光一招就可能杀掉“一家子”。
“她本人你就别想了。”她严厉地说,“我的外孙女在去年冬天已经死了,就连她的遗体也被人偷走了。”
我一听这话,忍不住一阵咳嗽,心里是五味杂陈。田儿果然已经死了,可能那棺材里的就是她的遗体。虽然我与她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但兄妹之间的喜欢还是有的,她死了我很难过。这个女人说自己是田儿的外婆,那么她应该年过花甲。且不说被她捉弄的事,就她这副样貌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对我感到好奇吗?”她瞥向烂脸钢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有人找到你和李强,说秦灿教授在做一项关于细胞变异的研究,还付了一大笔钱要你们到孤峰村来偷尸体。”
烂脸钢听得嘴角打颤,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是谁?”
女人瞪着烂脸钢,表情十分严肃,道:“我就是秦灿。”
下一秒,除了说话的人,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说她是秦灿,是田儿的外婆,还是害死烂脸钢好朋友、铁疙瘩的兄长的那个教授。不只是这样,我一下子想起来了,“秦灿”这个名字我在祖父床底下的旧账本里看到过,就是和陈世友一起在我们家住过的知青。刚开始看到账簿里的知青工分记录时,还以为秦灿也是个男的。后来加上烂脸钢的故事,总感觉那应该是个科学怪人模样的老头子。印象与现实的反差实在太大了,不惊讶都难。
这让我一下多出许些疑惑,还有她为什么要假扮田儿接近我?
我还木讷地思考着,烂脸钢和铁疙瘩已经朝着田儿,不,应该是朝着秦灿扑了过去。秦灿突然从怀中掏出两把手枪,一手各一把,分别指着烂脸钢和铁疙瘩的脑门。我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替他们三人暗捏一把汗,谁死谁活都不好说。
“我想你们应该过了冲动的年纪,做出这等脑残之事,也不怕旁边的年轻人看笑话。”秦灿说。
烂脸钢冷笑道:“我找了你二十年,每次一有线索你就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原来你是这副模样。没想到,陈先生给出的情报果然没错,你今天当真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
秦灿笑罢,说:“我是秦灿没错,却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当年的事,是有人冒充我的名义害了你们,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
“爷儿们凭什么相信你?”铁疙瘩道,“虽然铁爷我喜欢听大姑娘和小媳妇说的话,可你只是长得嫩,并不是呀。”
秦灿脸色一沉,她似乎很讨厌别人对她无理,严肃说道:“信不信由你,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问你的舅舅刘国昌。你以为他在孤峰村当了这么些年的村医,连自己大外甥怎么死的都没过问吗?”
铁疙瘩砸吧了一下嘴,估计是觉得秦灿说得有道理,歪了下脑袋冲烂脸钢使了个眼色。烂脸钢两只眉毛拧得一高一低,然后又放松了架势,看向了我。
他这一看,让我忽然意识到,黄泉并没有被他们带过来。我心想坏了,要么是途中断气了,要么是被他们拿去喂水蟒了。本来他死了我只会有点难过,但梅花图出现以后,我非常希望他能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可以多了解一些“梅”和七星刀的事,毕竟七星刀是在我家地下室里找到的,又是被我拿出来的。
我心里不痛快,责备地瞅了秦灿一眼,说:“我说秦婆婆,你干嘛要装成田儿的样子戏弄我?”
她眼眶一红,这样就更像田儿了,回道:“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萍儿的相貌受我的基因影响多一些,所以看上去很像我。而我之所以这么年轻,就是因为我的研究成果。但这项研究不是很成功,我这个样子并不能维持太久。”
铁疙瘩搭腔道:“敢情还要吸男人的阳气才能维持,瞧把老二那脑瓜勺儿啄的。”
我暗咬了咬牙根,这铁疙瘩,真真是天生的龌蹉胚子。本来我已经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心态来正面这件事,可是不管什么话,只要从他口中过一遍,马上就会让人觉得很不正经。
秦灿不屑地蔑视了铁疙瘩一眼,仿佛在用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姿态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然后她拿眼珠子斜瞅着我,说:“我都这个年纪了,对年轻人只有爱护,不过是想试一试你甄二郎对我那外孙女有没有感情。可怜她刚成年就早逝了,想想她一生中接触最多的同辈男孩子,顺眼的就只有你们甄家两个小鬼。”
“照你这么说,如果我说喜欢,或者刚才真的做出不轨的行为,你要怎么办?”我问她。
她冷哼了一声,说:“那我就直接杀了你,让你们到下面去做夫妻。”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老太太也真是醉了,她的外孙女可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再说我与田儿相差五六岁,我与她玩耍的时候已经是大小伙子了,她还是个舔鼻涕的小学生。而且我一直都把她当成妹妹在看待,等她长成大姑娘的时候,我也很少与她往来了。好在刚才自己的定力足,没有被她**到。
想起刚才她捞起我索尸衣的事,我又问道:“秦婆婆,跟你一起的虿,哪儿去了?”
“周老五杀黄泉的时候,我发现有两个人躲在坡边的灌木丛里。我想那两个人是冲着你来的,怕人多混乱,就把那只虿带走了,让我的人把它干掉了。”她说。
我将信将疑看着她,她说她的人干掉了虿,说得轻描淡写。然后瞄了一眼铁疙瘩和烂脸钢,她似乎并不知道那两人就是他们。
烂脸钢似乎也在怀疑什么,便说:“你的人?”
“甄二郎刚上半山腰的时候应该见过,那只蛊卵尸的躯壳,也就是那具被人开了后脑勺的男尸。他可能是跟队伍走散落了单,才招到毒手。”秦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跟陈世友不同,他失去一把枪,就会毫不犹豫地买把新的,而我失去一名同伴,会难过很久。”
“嘿,老太婆,后半句话有点意思。怎么,敢情想挖老陈的墙脚?”铁疙瘩乐道。
“哼……”秦灿冷笑道,“我是不会找不相信我的人做同伴的,枪也会有走火的时候。”
“教授老太太唉,瞧您这话说的,几个意思?”铁疙瘩问。
“我不过是在提醒你们,陈世友那只老狐狸靠不住,跟他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别说跟了十年,就是打小一处长起来的,他也能狠得下心。”她说。
他们和陈世友之间的纠葛我没心思理会,我现在只是在想黄泉,他说没就没了,让人很郁闷。而且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山的侧面。从墓穴里经过水潭,然后到水底,没想到出来以后居然从周家后山的背面到了侧边。
想着想着,我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秦灿来周家后山做什么,难道她也是冲着三寒门?
“那个,秦婆婆,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你。”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她说。
我皱眉啄了一下牙花子,心想自己也太没用了,难道真像铁疙瘩所说,我一看就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人。是也没办法,城府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只好冲着秦灿点了点头。
“前些天,我得到消息,说萍儿的遗体在周家后山的老坟里,我来找回她的遗体。”她说。
我垂下眼帘并不回话,这个理由实在是牵强。找遗体什么时候不好找,偏偏在这种极气遮天的时候来,还带着武装的队伍,而且故人陈世友也在,未免太巧了一点。
想来这话连我都骗不了,那两人就更不消说了,自然就清楚她也是奔着某个目的来的。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也就不再细问,各自提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