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家古色古香,家具装饰多为木质。墙上的各种壁画以水墨居多,客厅的橱格里是各种木雕、奇石。我收拾完厨房,想要安静的坐在沙发等他们回来,但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坐立不宁。又想到家里送血的老伯不知走了没有,更觉得待不下去。只好回家看看家里的情况,顺便再多了解些养父日记里的这个女人。
回到家时,老伯已经离开。他擦净了客厅和卧室的血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等待养父回来的昨天清晨,大潜意识里想要逃避现实,把昨晚的一切当做一场噩梦。我捧起盥洗池的水猛泼了几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便去养父的卧室看他的日记。
先前,养父的日记我已看了半本。因为里面运用大量的隐晦描写,我实在看不出他想表达什么,所以总是看看便作罢。日记中记载的其他东西我多半都忘记了,唯独每每提起叫云儿的这个女人时,我会看得时间长些,甚至还会入迷。
当时我还不懂这是什么原因,现在想来,大约是他把世间所有的美好词语都用在了这个叫云儿的女人身上了。他用巨大的热情和爱恋把笔下的一个个独立的字变成一首首情诗,一篇篇情书。我其他的看不懂,却能沉醉在他所描绘她时所倾注的感情世界里。
养父沉迷爱情,似乎笃定云儿不会害怕和背叛。他把一切都如实相告与她,哪怕是她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如今看来,养父没有信错人,她为了养父要离家出走,甚至昨晚甘愿舍身去救养父。只是她大概不知道,养父向死而生,珍惜着跟她在一起的时光,也在心里暗下决心,在自己失去理智的时刻进行自我裁决。
我终于理解养父纵使对世间万般留恋,明知世上有至纯之血而不去求的原由,也终于明白“我生,他人便得死。我死,他人方可生。”的无奈和悲壮。命运就是如此弄人……
不知何时,眼泪晕染了纸张,字迹渐渐变得模糊。我赶忙抽出纸巾擦干,抬头时发现已近晌午。
估摸着他们不管是生是死都该有消息了,我又回到了江瑜的家里。房子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我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时刻发散着自己的嗅觉,希望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然而结果却跟早上一样,什么都感受不到。怎么会这样?我坐在沙发上,闭上双眼,不愿善罢甘休地继续感应。
“你……在做什么?打坐吗?”
我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到江瑜正脱下书包,仿若看到智障般望着我。
“我……在休息。”我见他回来,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挂钟,七点多,天都黑了。“你放学啦?”
“恩。”他应了一声,走向卧室。
竟这样坐了一下午?我有些不可思议!全城的味道几乎都被我闻遍,大多数薄荷味的血液周边都有许多正常血液的味道,偶尔几个星星点点独立的,身边既没有恶臭味也没有正常血液。太奇怪了!为什么闻不到他们的味道?我百思不得其解,使劲地摇头,想让自己的嗅觉再敏锐点。
突然,江瑜沙发上的书包进入视线,我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厚着脸皮也能用用的办法。起身走到江瑜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他过了许久才开门,换了一套家居休闲服,俯视着我。“什么事?”
“能不能把你爸爸常穿的衣服拿一件给我?”我装作一身正气,理直气壮的说。
“你要它做什么?”他果然是把我当成了奇怪的人,十分防备。
“屋里有点凉,我想披件宽大点的衣服。”他要是知道我要衣服只想闻一闻他爸爸的味道,估计会把我当变态赶出去。我也是二十来岁的女人了,这点人之常情还是能理解的。
江瑜极不情愿的去他父亲房间拿件衬衫出来,递给我。我礼貌的道了声谢,偷偷地闻衣服的味道。恩?怎么会这样?什么味道也没有?衣服上居然没味道?正常来说,一件洗涤过的衣服也会有其主人的血液味道。为什么这衣服上什么味道也没有?难道江瑜觉得我有什么古怪癖好,故意给我拿了件他爸没穿过的?
我看他就要关上卧室门,慌忙又迎上去问:“你确定这是他经常穿的?”
“怎么?”他的表情有些愠怒。
“给我件他常穿的吧。”我越说越没底气,避开他的视线,往一旁看。
江瑜一把将我拽进他的卧室,将我抵在门旁的墙壁上。灯的按钮不小心被我的身子压住,一瞬间房间里一片黑暗。
“你叔叔叫孟戚吧?……我妈让你来干什么?……让你来勾引我爸?然后好让我爸跟她和平离婚?”他抓住我的手腕,按在墙上。说话时吞吐的热气夹杂着无名的怒火。
“不,不是。”我慌忙解释,突然间意识到养父在拥有爱情时,正在破坏着一个家庭的幸福。而这个家庭的儿子正因此备受煎熬,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愤怒和不安。如今,我的一个小举动都让他变得敏感不安。“我……就真的只是冷。”
“冷?”他嘲讽道。“将近三十度的天气,你说冷?”
三十度的天气?我居然忘了这是六月末,正是高温季节。真的再无话可说,简直是蠢到家了!习惯了吸血鬼身体的恒温,竟然忘了外部正常的温度。
江瑜的身体慢慢靠近我,“冷得话,我帮你暖。”胸膛逐渐靠近我的脸颊。衣服的布料十分丝滑柔软,轻轻蹭着我的鼻尖。恩?他身上也没味道!!!
我踮起脚,把脑袋凑到他颈旁的衣领上。真的什么味道也没有!我仔细的嗅着,甚至都感受到了他鼻息的热气,却还是闻不出身上血液的味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话还没说出口,外面门铃响了。“门铃,门铃。应该你妈妈回来了。”
我俩一起走到玄关,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的并不是他妈妈,而是两个警察。
“请问这是江殊、何云儿的家吗?”
江瑜在我身后回答。“是,有什么事?”
“你是他们的……?”
“儿子。”
“你们家里还有大人吗?爷爷奶奶,大伯叔叔这样的亲人。”警察似乎觉得江瑜太小,不愿跟他说。
“我爷爷奶奶过世了,也没叔叔伯伯,家里只有我。你们有什么事?”
“外公外婆呢?”警察像是在调查户口一般。
“他们在其他城市居住,不在这。”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说:“那好吧。今早我们接到报案,说东郊区的树林里有翻车,车内驾驶座上的人已经失血过多死亡。后来取证确认时,又在现场大约200米的地方发现另一具女尸。经我们调查,发现两个死者为江殊、何云儿。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辨认一下。”
我听完警察的话,脑袋嗡嗡作响。尸体?养父把他们都杀死了?我不敢相信。昨晚那女人还跟我说,生死已成定局。她怎么会死呢?转念间,又想起她最后说的话,突然觉得她不是在临时拜托我,而是临终托孤!怎么会这样?……如果她为救养父死了,那养父还活着?不对,养父不可能活着,如果活着我就会嗅到他的味道。可是如果养父死了?为什么警察只发现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