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把家里的门禁密码告诉了我,让我坐在客厅里冷静一下。自己带上包里的血准备离开。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我小心地做最后的挣扎。
“不能。”她说得很决绝。说完又轻轻地抚摸我的脸颊低声托付:“你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孩子,记得带他去看木棉花。他用不着你时刻照看,但希望你惦念他时能跟他说说话,别让他过得太孤单。”
木棉花?她就是养父日记里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玄关的门“啪”的一声关上,客厅的灯紧接着就被打开了。“她走了?”明亮的白炽灯十分刺眼,我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
指缝隙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正站在卧室门前,还保持着开灯的动作。
“恩。”原来,他们家孩子没睡,而是一直在卧室偷听着外面的动静。我应了一声,缓缓放下双手。
男孩面容清秀,五官恰到好处的安置在瘦削有型的脸上,嘴角微翘像是带着暖暖的笑意,如沐春风。眉宇间又十分冷峻,让人产生距离感。两种全然不同的感觉杂糅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性子有些柔和的冷清。
“你为什么留在这?”他走过来,在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站着。
“阿姨让我来这给你做早餐。”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严重脱轨,甚至连我也想象不到不久之前快要死的我,现在竟然坐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甚至还要为他们的儿子准备早餐。
“他们去哪儿了?”
“去……他们出去有事,估计天亮就回来了。”我哭得时间太长,脑袋里都是浆糊,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敷衍他。“你回去睡觉吧。待会我叫你吃早餐。”我看着客厅里的挂钟,现在才三点多。
他十分听话,准备回卧室。刚到门口,又折回来。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袋冰块,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你的眼睛很肿,敷一敷吧。”
很肿?我伸手摸了摸眼睛,是有些肿。拿起冰袋,放在眼睛上。
“你衣服上都是血。”他又说道。
“哦!这个我知道。”当时出门太着急,我没有换下沾满血的衣服。
他见我并不在意,没再说什么,直接回屋睡觉了。我悄悄关上客厅的灯,坐在沙发上让自己隐蔽在黑暗里。闭上眼,眼泪又止不住的留下来,多想今晚的一切是梦又不是梦。心里像被千斤秤砣般的回忆压着,想要把它舍弃却不忍舍弃,心里又没有一个合适的位置盛放它。
“哒~哒~哒~”我被不知名的声音惊醒。
窗外的天已大亮,太阳微微露出云层。我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坐起来。大概是我昨晚身心俱疲,竟然在晚上也睡着了,还一觉睡到天亮。我赶忙深吸一口气,感应养父和女人的气息。奇怪的是,我竟闻不到养父身上的恶臭味。薄荷味倒是闻到很多,但方位很杂乱,一时间无法分辨哪个是那个女人。
厨房里,男孩正在菜板上切着胡萝卜。一刀接着一刀,很是细致。我看了看挂钟,已经六点多了。答应了那个女人要给他儿子做早餐,如今却被他儿子切菜的声音叫醒了。我有些愧疚:“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我来切吧。不会晚了你上学吧?”
“我马上就切好了,待会你把这些跟米饭一起炒一下就行。”他停下手里的活,上下打量着我。“上学已经晚了。不过,……你要穿着一身带血的衣服做饭吗?”
身上的裙子已被血染了大半,又没带多余的衣服。难不成还要回家换一件才能做饭?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找了件妈妈的衣服给你,放在了卫生间的衣架上。你去换上吧。”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哦,好。”
我去卫生间换衣服,顺便检查昨晚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胸前只有一道红印还没消。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车祸后被咬了脖子还能活,就是多亏这种吸血鬼的超强自愈力。
换了衣服,我赶紧进厨房热牛奶,把蔬菜米饭炒了炒。男孩十分悠闲地坐在饭桌前划着平板里的新闻,一点也不着急上学迟到的事。
“你来尝一尝咸淡。”我虽然记起以前姥姥和妈妈教的厨艺,但是现在作为吸血鬼依旧尝不出人类的食物味道。
“你尝着差不多就行,我不挑食。”他十分淡然,好像一点也不期待这顿早餐。
我有些没把握,翻炒了两下,又加了半勺盐。盛了满满一盘炒饭,端了杯牛奶,一起放到他面前。
“没有晚太长时间吧?”我坐在他对面,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将近七点了。“你们学校什么时候上课?”
他漫不经心的盛了一勺饭,“六点半上早读,八点上第一节课。”放进嘴里嚼了嚼。“甜炒饭?”
甜?甜炒饭?“甜的?”实在始料未及。我竟然把甜当成了盐?盐不是比糖精细吗?怎么他家的糖跟盐这么像?估计是我太过担忧养父的事,放作料的时候心不在焉了。这下真的弄巧成拙了。
“恩,甜的。”他没有生气,反而将饭吞了下去。直直地盯着我,像是想看透我在搞什么把戏。
“我……我味觉不太好,尝不出咸淡。要不我再给你做一份?”我极力挽回残局,想端回炒饭,再给他做一份。“刚才就是因为尝不出,才想让你尝尝的。”
“算了。”他伸手挡住了我的手。又盛了一勺子,放进嘴里。“甜炒饭,我还是第一次吃,味道很特别。”说着,喝了口牛奶把嘴里的饭咽下去。
这孩子也太奇怪了。不好吃就不吃,怎么还强忍着吃?要是小仕和仲谦,早都气得跳脚和撒娇了。我看着他一副淡定的模样,把饭往嘴里送,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能因为他比他俩年龄大,比较懂事稳重,觉得不能浪费粮食吧。但是换做我,我宁愿浪费粮食,也不会吃甜炒饭。
“别吃了,孩子。”我站起来,把盘子拿走。“我看冰箱旁边有面包,吃面包吧。”炒饭被我倒进了垃圾桶,顺便拿了两个面包放在他面前。
他不紧不慢的撕开面包袋,就着牛奶一口一口地吃。面包在他嘴里咀嚼的声音很小,甚至还不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房间里十分安静,越安静越是让我对刚才的炒饭事件内心有亏。
“你上几年级呀?”我故意找话题。
“高二。……一般是从名字开始问吧?”他吃完手里的面包,又默默撕开桌上的另一袋。
“哦,哦……是嘛?你叫什么呀?”我更加尴尬了,甚至觉得一股热气直涌脑门。
“你叫什么?”他没回答,直接反问。
“余……许清乐。言午许,风中闻清乐的清乐”我说习惯了“余生”这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江瑜,江水的江,瑾瑜的瑜。你跟我爸妈是什么关系?”虽然他的话像是在质问,语气里却让我丝毫感觉不到逼迫和敌意。
什么关系?这……我该从何说起。他的爸爸快被我的养父——一只吸血鬼杀死,生死未卜。然后他的妈妈前去营救或探查结果还没回来,生死未卜。而我一心求死,只是听他妈妈的话,顺便来给他做顿饭。
“恩……你妈妈是我叔叔的朋友。”
“朋友?”他小声的疑问,放下手里的半块面包,喝光最后一口牛奶。“我要上学去了,你一起出去吗?”
我跟着他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面包和杯子。“恩……阿姨说让我在这等她。”
江瑜望了我一眼,没说话。回屋拿起自己的书包,说了声“再见”便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看我这一眼,难道是把我当坏人了?还是说还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