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乱如麻,慌忙回头看江瑜。他像是反应迟钝了一般,依旧站在玄关的鞋柜旁,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了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江瑜,江瑜。”我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恩?”他像从梦中突然清醒,吓了一跳。“他……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
他推开我的手,“……哦……好……那我……”断断续续说了几个词,低头去鞋柜找自己的鞋子,准备穿鞋跟警察走。那双白色的帆布鞋就在鞋柜的正上方,他仿佛看不见,左右翻找,手也抖到全身颤栗。“我的鞋去哪了?……你看到我的鞋了吗?”江瑜转过身问我。
“这……这个。”我帮他把鞋拿下来,放在地上,让他穿。
我看他精神状态奇怪,害怕一会儿到了警察局,更承受不住打击。转身问警察:“我可以跟他一起去吗?”
“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我是他亲近的姐姐。”我边穿鞋边回答。低头时看见江瑜正费力的系鞋带,他的手指在鞋带里挑来挑去,就是没办法系上。我蹲下来,帮他系上。他手依旧颤抖着,脸色发白,只有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
“走吧,我陪你去。”我轻轻握住江瑜的手,拉他起来。眼泪在我关上门时,簌簌落下。我的生命如同一只报丧的乌鸦,不仅让自己的生活面目全非,还弄得他人家破人亡。这种失去家人的痛苦,我再不想经历和目睹。
到达公安局时,江瑜与我十指相扣的手已变得异常冰冷,甚至比我的体温还低。两手间湿漉漉的,全是他的手汗。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僵直地拉着我跟在法医后面。
“小心。”前面的女法医打开房间里灯,让我们注意旁边的一些仪器和尸体解剖工具。她率先走到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中间,等我们走近。“家属来辨认一下。”
从门口到房内停尸的床边,大约也就四米的距离。江瑜走的很慢,我也在后面跟他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刚走到床边,法医便翻开了白布。两边的白布像是两只白色的蝴蝶,一瞬间在空中翩翩而起,刹那间又落在地上。
白布下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具被养父的牙齿刺穿了脖子,面目全非,脑袋摇摇欲坠;一具面部较为完整,但腹部空无一物,露出的左手腕上还带着养父的月白色玉镯。剧烈的头痛伴随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瞬间袭来,我吓得往后退,却被江瑜死死拉住。他转过身,抱住我,用另一只手遮住我的双眼。“你……你别怕……别怕。”
在他怀里,我清晰的感受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丝肌肉,甚至每一滴血液的流淌都在颤抖。“我不怕。……你也别怕。”我努力让自己站稳,轻声安抚他。
“家属,你们确认死者了吗?”法医十分冷静地发问。
“确认了。”江瑜轻声回答,声带也颤抖着。“是我……爸妈。”
事实上,我还是害怕了,甚至十分懦弱。只是看了那一眼,我便再也打不起精神,脑袋里不断浮现家人死去时的画面,甚至无法站立。江瑜扶我坐进休息室,自己去处理剩余的事。我坐在椅子上,听着他在隔壁跟警察说解剖和案件调查的事,竟觉得这孩子比成年人还要冷静和睿智。
一个女警察拿了一杯热水递给我。“幸好有你哥哥在,看你的脸色和状态,没昏过去算是万幸了。”
我示意性呡了一口杯沿,越过称谓的问题点点头。看她十分亲切便想旁敲侧击得到养父的消息。“你们当时是怎么找到我阿姨的?”
“我没参与这个案子,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听其他同事说,是沿着血迹发现的。当时以为两个死者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还特地扩大了搜查范围,探查是否其他被害者。”
“有其他人吗?”
“没有。后来发现两人是夫妻关系,所以停止搜查了。”
“你们……调查出来谁是凶手了吗?”
“这个刑侦组那边还在调查。不过,小姑娘你放心,不管是人还是兽,我们都会调查清楚,告诉你们的。”
“兽?”
“对,法医还没解剖之前,初步判定的是猛兽所为。……再加上,之前也有猛兽所致的类似的案子,所以猛兽也会成为参考因素。”
“之前也有类似这样的案子?”吸血鬼的数量很少,寿命13年一轮回,且只有在临死之前才会成为没有人性的猛兽,不可能制造出这么多血案!
“对,之前有几起腹部被掏空失血过多而死。……”
腹部被掏空?吸血鬼只会刺穿人的动脉喝血,不会食其心肺。如果说是动脉被刺穿失血过多而死的案子很多,我勉强可以接受。但是腹部被掏空加失血过多的案子这么多,我实在不敢想象,难道是吸血鬼吸血抛尸后野兽所为?不对,这样的话也太过巧合,不可能每次都被猛兽撕咬。但是,养父不可能喝了那女人身上的至纯之血,还掏空她的腹部。所以,只有猛兽所为这一种可能!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怎么想都觉得他们的死疑点重重。
“许清乐,我们走吧。”江瑜进来,打断了对话。
“那好,你们先回家吧。”警察扶我站起来,送我们出了公安局。
回到家后,江瑜便立刻打电话给外公外婆。我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的听着他用冷静地声音讲述着父母去世的事,说话的语调比之前平稳许多,像是已经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
他打完电话便走到我身边,问起昨晚的事。我隐藏了吸血鬼的部分,只实说了他早已知晓的“婚外情”,三人的感情纠葛,及孟戚是我养父的事。
“他们三人算是一同出去,甚至你的养父还坐在车后座。为什么死的只有我爸妈?他去哪了?”江瑜犀利的问,眼神里带着不甘和怨恨。“我妈这么爱他,如今我妈死了,他也该随她而去才对。为什么死的是我爸,他却不见踪迹?这就是所谓的两情相悦吗?”
我听到他低头冷笑,有些害怕,甚至难以想象他此时这样决绝冷漠地笑声所谓何意。“我养父不见了,今天中午我回家时并没有见到他。在公安局里我问了警察,他们也没见到。”
“你陪我去,就是为了打听你养父的下落?”他的声音更加冷漠。“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挺不住……才去的。……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真的是……”我想跟他解释,当时我确实是因为担心他而去。却听见他低声说:“就算真的是担心我才去的,我也不想看到你了。你口中美好爱情,是从我记事起就让这个家鸡犬不宁的导火索,……甚至如今还让我家破人亡。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你还会不会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