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睡不着,但是这个晚上,我至少应该应该装做自己沉沉睡去,陆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怔证地坐在闭着眼睛我的床边,这个时候,任何的解释,都不再具有意义而只会加深痛楚,阿成不时地出现在门口,只有阿成出现的时候,他才会起身两个人走到门外我的听力根本无法触及的地方去谈话。
医生为我在这个夜里,送上了一杯水,我猜到了那里面一定有镇定型的药物,我一点也不抗拒地一饮而尽,剂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重那么一点,我很快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明显的陆也不知道,我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像叶天刚那样充满预示意味的梦,好让我清楚自己会有的去向。
但是这一个所剩不多的深夜时间,没有任何梦再出现,生命太长却脆弱,夜太黑暗短暂,早上我在疼痛中醒来的时候,我看到晨光中,陆低着头睡着了,而他的鬓边飞起了一丝银色,像一只扑翅欲遁的踉跄蝴蝶。
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一向看到的,是他清醒时候,那种万事皆在把握纹丝不乱的神态,他却到了今天,终于也心力交瘁,惊疑不定。
他错了,我也错了,但是虽然我也错,无论他再怎么样对待我,我觉得自己都不会再接受原谅他。
我又能拿什么原谅他?世上有几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娇艳欲滴青春常在,他要我为了他生个孩子,其实大部分也是为了等到我不再年轻的时候,还有东西和他可以维系,那样的话,很大一部分上是道义和亲情的羁绊。而爱,在岁月里定已流逝销蚀。
他醒来了,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我,我在和他的眼光短促相接以后马上避开了。
他的眼睛里挂满了红丝,他睡的时间可能只是短短半个小时。
他是在想吗,他想到了什么?
他哑着嗓子开口说:“我做了一个梦。”
他也会做梦?他的年少时候的梦想应该也早在生活时候实现得差不多了,现在的他还会跟着自己不再纯净的心灵去做梦吗,我觉得那可能只是他的一个借口,好引出他下面说的话。
果然他这样说:“我梦到了满天满地的大雪,你却在雪里放开了我的手。”
他是想暗示我什么吗?不用他再提醒,我也知道,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再不放手,我害怕自己哪一只手,都会在和他的拉扯里离我而去。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你一定在心里笑我现在梦都不配再做。”他苦楚地说:“原来我是一个天才又不够天才,坏又不够坏的人,太多事情我犹豫了,没有及早下定决心。”
我这样回应他:“不,其实事实的真相是,你要不就是钱不够多,不足以打发她,要不就只能怪你魅力太大。”
他给我冒出的这样出乎意料的话惊住了,站起来,又颓然坐下。
我的意思其实是想叫他现在千万别再对我提用钱来补偿我,或者用我对他有的爱来让我再度心神不定。
我把手伸出来,缓缓对着他,手上的手镯,不再光彩流动,在空气中它变得呆滞沉重。
他把自己的手放进了口袋,对着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不相信任何梦也拒绝做梦,我只记得自己对你许下过的誓言。”
誓言,原来誓言只是失言,失言完了却有人轻易认可。这个时候说誓言,我觉得太过滑稽,物是人非了,他还想对我送上他最后的同情和内疚吗?
那么,他要内疚的对象,也许并不止我一个。
他留情的对象,也更不止我,欢爱也是爱。
为什么我所有的青春和爱,敌不过她们的妖娆和诱惑?
为什么我本来也并非美貌,却让另一个女人如此嫉恨?
还是因为真的爱更加沉,沉的自己也承受不起更连累他人?
那么我也愿意自己能够像他一样,轻松的一宵欢畅,不再记挂,最终得保身心完全。
我现在只能自己追问自己,问他,我已经不再相信他的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