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杉开始犹豫当初答应和漠漓深交是对还是错,漠漓的真诚是真,佟氏的疼爱是真,但桂红芝和秦襄樊的记恨也是真。今后她穿小鞋的地方还多着呢。
回到苏府的漠漓,像是一条被捆绑的鱼,鱼缸富丽堂皇却远没有深山小潭里轻松自在了。闺阁小姐足不出户,笑不露齿,走路弱柳扶风,这些都是她要学的。碧杉搬过来衍墨轩后,除了每日不用单独做饭,其余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变化,姐妹俩说说笑笑也挺自在。可是这一放松吧,人的“自律”意识也难免削弱了。没过几天淑女日子,漠漓又恢复了本性。只要不是见父母的日子,那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就被束之高阁了。
“做千金小姐也太麻烦了,饭不能大口吃,话不能大声说,连路都不能好好走。还不能出门,每天呆在这院子里都快闷死了。”漠漓的抱怨半真半假。她在全家一起用餐时吃的的确挺少,吃相也斯文倒不行。但没有谁比碧杉更清楚她们的这个衍墨轩内藏了多少吃食,每次在全家人面前“装柔弱”完毕,回来就大吃特吃。漠漓最喜欢的就是光着脚,边吃边在房间里到处晃。
碧杉摇头苦笑,漠漓的屁股肯定有很多刺,否则不会一刻都闲不下来。
“姐姐,我们回来都快半个月了,我还从来没有好好逛过自己家。咱们出去转转吧。”
“怎么没逛过,东南边是干爹干娘的会客厅,厢房;西边有二姨娘住的碧桐园,三姨娘的佛堂,大公子的常青阁……你说说,你还有哪儿是不知道的?”
“哎呀……这些大的地方我当然知道,我是说那种好玩的地方,可以让我们玩玩水啊,荡荡秋千,下下棋啊。”
“我就知道你在打这些鬼主意,你以为苏府是凌风别院啊,哪来那么多让你消遣的地方。”
“哎呀……这里好歹是宰相府,咱们老爹应该挺有钱的吧,这么大的宅子肯定会留有小地方的。”
“我不去。”碧杉才不要跟她一起鬼混。
漠漓也不勉强:“哼!不去拉倒,我叫紫罗带我去。”说着,她又套上碧杉在凌风别院给她做的那双兔头小布鞋,走出房门唤紫罗。
“紫罗?”
小丫头正在打盹,一下子惊醒:“长……长小姐有何吩咐?”
“额……不要紧张嘛……我就是想问问咱们苏府可有什么地方是又清净又凉快,又可以钓鱼玩水的?”
“有的有的,西北角有一个曦园,那里边种满了樱桃树,假山成片,最主要的是那儿有一汪不知从哪里引过来的清泉,冰凉畅快的很。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这里以前是刘姨娘生前住的地方,她离世后,老爷怕外人扰了刘姨娘的清净,就不许府中人再往那里边去了。”这个刘姨娘,之前在凌风别院碧杉是提起过的,是苏澈的母亲,可不知怎么的,生下苏澈三天后就因为产后虚弱就撒手人寰了。也是个可怜人。
“这曦园平时有人看管吗?”
“之前是伺候过刘姨娘的老仆看着园门,老仆过世后,就无人看管了。”
“就不怕有人进去?”
“曦园离夫人少爷们住的地方太远了,加上主子们住的地方都有花园,谁没事儿会跑那么远赏景儿?况且……里面又死过人,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忌讳的……”
“虽然忌讳,你不还是进去了吗?”
“小……小姐,奴婢不敢。”
“哎呀……你没进去过怎知里面的布置?别装了,我又没说要怪你……现在你领我去玩玩可好?”
“现在?!奴婢……不敢,要是老爷夫人怪罪起来,紫罗哪担待得起?”
“你要不带我去,我现在就去告诉娘,你偷偷跑去曦园了!哼哼……”漠漓见软的不行,就来点硬的了。
“小姐……饶命!”紫罗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漠漓心有不忍,赶忙把她扶起来:“你只要把我送到园门口就行,别人不会发现的,爹娘也怪罪不到你头上。”
紫罗怯怯地点头。
漠漓小计得逞,愉快地随紫罗前行。这一逛不知道,一逛吓一跳。苏府不愧是宰相府邸,占地少说也有一千亩吧。傍晚的太阳开始偏了,但热气一点都没退去。紫罗只管低头在前面带路,漠漓汗如雨下,但一想到今后指不定还能多一个烧烤,玩水的秘密境地,有点小兴奋。这样想着,路也就没那么长了。
“长小姐……过了这拐弯前面就是曦园的大门了,奴婢就送您到这儿了。您自己当心,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看一看就出来吧。”
“行,你回去吧,别告诉别人我来这儿了啊。”
紫罗应允离开,漠漓步履轻盈的朝园门走去。
走到近处,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开始掉漆了,斑斑驳驳倒也别有一番意思。牌匾上颜体写就的“曦园”二字,俊秀中透着一丝羁傲,应该是出自一清冷女子之手。漠漓缓缓推开大门,偷偷跑了进去。
曦园,园如其名,整个园子都笼罩在温润的阳光里,早批霞光,晚迎暮色,大抵就是园名的来历吧。紫罗所言非虚,园内假山层层叠叠,在夕阳的润色下,发出极好看的白金色的光。漠漓饶有兴趣地穿梭在宛如迷宫的假山之内,不一会儿就看到出口处那一汪清泉。漠漓不会游泳,不代表她不喜欢玩水。她的人生格言就是:只要是那水深没有没过脚踝,都是好水。汗……漠漓忙不迭地钻出假山,跑到小泉边,麻利地脱掉鞋子,把纤纤玉足放到了冰凉的泉水里。漠漓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的把半边身子躺在光滑的青石板上,任由清冽的泉水从脚趾间滑过。她眯缝着眼睛,看到天空中偶尔有几只燕子掠过,好不惬意,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去奶奶家过暑假的日子。也是这样的傍晚,也是这样安静的空气,奶奶把竹床搬到门口杨树下,她就趴在奶奶的膝头,享受着那把大蒲扇送来的阵阵清凉。
“恩……恩……少爷,少爷……别急嘛……”
“小心肝儿,你都想死我了……”
就在漠漓昏昏欲睡之际,她似乎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了嬉笑声。她心里一紧,不是说这里从无人踏足吗?难道……不一会儿男女的喘息声果然传了出来。
“恩……恩……宝贝儿,快求饶啊……”
“你……你……你个……死鬼,每次都把奴家带来这种破地方……”
毕竟是成年人了,不消说当年的中学生理课,珍馨也是给她补了好几次岛国教育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实战场面了。漠漓老脸一红,悄悄起身离开,免得打扰了假山背后的那对人的兴致,做贼心虚,这话说得就是漠漓,小心再小心,双脚离开泉水还是发出了哗啦啦啦的声响。
“什么声音?”
“哎呀……别疑神疑鬼的,估计是野猫之类的吧……哦……哦……宝贝儿,你夹得我好舒服……”
“我……我……刚刚听到一阵水声,像是……像是有人过水。”
“别瞎猜了,这荒园子哪来的人?我只听到你下面的水声……哈哈哈……”
“讨厌!死鬼!”
……
漠漓慌乱地逃出曦园,再多的教育片也抵不过轰轰烈烈的实战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儿,不对啊!做苟且之事的是那俩人,又不是她,这么紧张干吗?教科书果然都是骗人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由玩耍的地方,不想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真扫兴。
那女人口口声声称对方为“少爷“,难道是苏家三子之一想提高生活情趣,跑这儿打野战来了?应该不会是苏澈,虽然漠漓只和这个弟弟有过两面之缘,但看他长相斯文,谈吐不俗,不像是会干这种没羞没臊的事儿的人。不过也说不定,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内心越龌龊。突然,漠漓又为这样想苏澈满怀内疚,毕竟这是唯一不辞辛苦接她下山,帮她撑足“长小姐”排场的弟弟。另外两个,她到现在还没见过呢。
原本玩性十足的漠漓被刚刚那俩人搅得心烦意乱,心事重重地走回衍墨轩。
碧杉听到门口的动静,赶忙放下手头的针线活,想着应该是漠漓回来了。只见漠漓脸颊绯红,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妹妹一个人跑去哪儿了?也不带着紫罗。”
“哦哦……没怎么,我想一个人散散步,就让紫罗先回来了。”
“瞧你一身汗,脸这么红,是不是跑着回来的?”
“啊?额……是的。”
“快去洗个澡,一会儿该去爹娘那用晚膳了。”
“好……”
漠漓答应的爽快,不像平时,无论碧杉要她做什么,她总要讨价还价半天。
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浴桶里,耳边竟然又响起了那女人的若有若无的**和两人身体搏斗的声音,漠漓赶忙用水狠狠扑自己的脸,她这是怎么了?
陪爹娘用完晚膳后,漠漓没有像往常那样,腻歪在佟氏身边讲些天马行空的故事,而是直接回去睡觉了。
这一夜,她竟然梦见了欧阳宇润,还有那一天他坚实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