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之愣了一下,扶我下车,车前一家酒楼,外观倒是风雅不俗。
我和允之走在前面,何大哥四人随后,一进酒楼,就有一位曼妙的女子迎接。她满面笑容向允之施了施礼,又看了我一眼,盈盈袅袅地说道,“我家夫人已经到了,公子可是迟了呢。”
允之笑了,便与我走入内室,通过一扇门向院中走去。我倒也没想到,这酒楼后面还别有洞天,竟然还有一个雅致的院子,院子的一头是有两间房,那女子推开一间房门,“公子请。”
这是一间布满书香墨宝的房间,房中坐了一名女子,身材曼妙更盛方才引路的姑娘,她起身过来迎接,声音也温柔得如同春水,“允之,你可是来迟了!”
她一边拉着允之的手,一边看向我,此时,我也打量着她,近距离见她眼角稍有皱纹,只是究竟有多大,我却说不上。
她眼中含笑,“允之,这位姑娘好生俊美,可是你上次提到过的那位?”
我听到允之竟然和她提到过我,心跳竟然快了几下,一边向她施礼,道“夫人您好!”
允之显然心情极好,对那夫人点头,转身对我说,“这是我的姨母,茗雁夫人。”
姨母?我倒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只又施了施礼。
茗雁夫人笑着将我拉起,上下打量,赞道,“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说着,一手拉着允之,一手拉着我走入席中。
我三人按主次坐好,方才迎接的女子便领着三名姑娘给我们上菜,我向何大哥他们看了看,心说这么大的桌子,他们不入座吗?一路上他们不都是同席用膳的吗?
允之看了看我,对何大哥他们说到,“今日我与姨母久别小聚,你们不必跟着了,一同和我向姨母讨些好吃的。”他笑意盈盈地看向茗雁夫人。
茗雁夫人笑道,“我这里自是没有你们家好吃的多,不过让老何他们尝尝新鲜倒是有的。”
说完,刚刚的女子走到他们近前,“几位先生,请跟秋红去隔壁,我们早就为四位准备好了。”何大哥恭敬地朝茗雁夫人和允之拱手,便与其他三人一起随秋红去另一间房。
我心中对这茗雁夫人好奇,见她一举手一投足间姿态优雅,曼妙美丽,说是长辈,若不细看定不知她实际年纪。
茗雁夫人举杯道,“今日难得与允之和这位姑娘相聚,魏县比不得京城,地处偏僻,也没什么好吃的,我随便做了几道菜,看你们是不是喜欢。”
我饮了杯中酒,觉得香醇无比,梨香满口,便赞道,“夫人,这酒真是香甜,仿佛是用梨花釀的一般,这后劲中还有似桃花和丁香的余香。”
她柔美一笑,“你倒是喜欢,这是我亲自酿的酒,工序有些麻烦,最好的味道,每年也不过得两到三坛,今日允之过来,特地拿出来给他尝尝。”她看向允之时,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儿,十分温情。
允之笑得很是舒心,“谢谢姨母!每次见到姨母,都有好东西品尝,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一经姨母的手,便是石头瓦块,也会立马变成美的。”
茗雁轻轻地拍了他一下,心中自是极为高兴,“你这孩子,哄人的功夫又见长了!快尝尝我做的莲花糕点。”便夹了一块给允之的碗中,又夹了一块给我。
我见她这一桌上菜式倒是很是新奇,满桌十几道菜,你却看不出每一道是什么制成的,就拿这一道荷塘月色来说把,荷叶是绿色的,却不是用荷叶做的,月亮皎白,却不是山药、面饼,就连那一只活灵活现的仙鹤,直到吃到嘴里才知是何物。
奇特的不是食材,奇特的是她的心思。每一道菜无不是入情、入形、入味,果真心思精巧、情致雅然。
正吃着,就听茗雁夫人对我说,“姑娘,你可是忘忧?”
“是的。”
“我听允之说过你,当时就想着定要和你相见,不想今日竟然这般有缘。”
允之道,“姨母,您与忘忧确实有缘,我今日竟然在魏县与她巧遇,赶忙带来给姨母见见。”
他笑着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要带我见她姨母呢?
茗雁夫人道,“我与这孩子倒有十分眼缘,孩子,你的记忆可恢复了?身体可好了?”
我答道,“多谢夫人关心,我的记忆虽没有恢复,但身体已无大碍。”我心说,总不能回答长辈,我的内力恢复了,刚刚又被恶人打坏了胳膊。
允之插话,“她今日不小心被人伤了左臂,可惜不能给姨母演奏了。”
“哦?伤得重吗?”她关切地拉着我,“哎,这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好生照顾自己,允之,以后要好好保护忘忧才好,莫被江湖上的坏人欺负。”
允之笑道,“是的,我定会保护她。”边说边眨眼看我,仿佛在承诺什么。
我脸微红,听茗雁夫人说,“原本听得允之说,姑娘的箫声如天籁之音,只闻天上有,世间怎得寻,我便心心念念地盼他带你来见我,让我听听你的箫声。我自幼喜好美乐美器,却不得真谛,敬先生的琴声实属天下无双,允之却说敬先生对你盛赞有加.....不想你今日受伤再身,改日,改日等你好了,定要听听你的演奏。”
我见茗雁夫人难掩的失望,甚是不忍,便说,“无妨,胳膊伤了,手指却无事,我为夫人吹奏一曲便是。”
茗雁夫人大喜,此时允之从腰中取下一物,我一看,正是当日敬先生送我那支,我心中一喜,当时走出客栈被高老头捉住之时并未将它带在身上,不想允之却一直收着。
我从他手中接过竹萧,片刻,清幽的箫声便从我的唇边吹出,正是那日与敬先生合奏的晋朝古曲《竹吟风》。
曲中竹叶沙沙,风吟阵阵、空灵静谧,清雅玄妙。茗雁夫人沉浸在曲中,半晌方说道,“这就结束了?”
我微微一笑,知她尚未听够,又接着吹奏了一曲《潇湘水云》,想到那日和敬先生合奏心中蔚然,日后定要再与敬先生切磋。
曲毕,茗雁夫人仍是失了魂魄一般,央我再吹奏一曲,我不忍拂她的意,只轻轻吹奏,一曲清雅小调飘出,这调子悠然轻快、仿若山中灵鸟,轻巧地飞来飞去,在山间、溪水嬉闹,这曲子仿佛更适合笛声,却于箫声中更添另一番滋味。
我吹着,头脑中出现篇篇影像,仿若在山间、溪水中嬉闹的小鸟便是我,我身边总有人温柔地在教我什么。我闭目继续吹奏,直到那些影像忽远忽近,一种熟悉的温情似围绕着我,直至曲终。
我心知那些影像定是我在山中的儿时回忆,却舍不得心中那般温暖美好的感觉。当我抬眼看向允之时,他的眼神好像也回到了从前某个时候,茗雁夫人轻轻地拭了拭眼角,笑着对我说,“忘忧,你真像是把天上的灵鸟带来了。”
从茗雁夫人那里离开,方有些不舍,允之坐在马车对面,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