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祥说:“你来锦园吧。那里清静,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你可以选择一处你喜欢的地方住下。在月光下能听你抚琴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
紫鹃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盛着热切,渴望还有灼热。紫鹃心头一颤,接着低下头去,说了句:“不,我没有理由留下。”
允祥接着说道:“我十分希望你能到我身边来。也替你想好了,等找个合适的时间替你要一个郡主的封号,我要娶你,光明正大的娶你。你若是嫌锦园太大,住在这里也是可以的。前面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也没谁来打扰你。”
紫鹃早已经听呆了。
允祥接着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和正面的说过这事,真心诚意。就是在幼君面前你们也可以完全平等,你们姐妹相称也好。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要研究你的那些方子香水,我也完全不干涉。就是你家里我也可以妥善的安排,给你哥哥捐个官,他要是不想当官想继续当掌柜也行,替他找个宽敞明亮又当街的好门面。送你们家一套院子,安顿好你的父母哥嫂,不会让你操半点心。怎样?”
紫鹃良久才冷笑的说着:“不愧是王爷的口气,竟也大套。”
允祥说着:“我不会让你吃半点苦,受半点委屈的,只要你愿意过来。目前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以提醒我。”
紫鹃便给允祥跪下了说道:“王爷的厚爱,紫鹃心领了。只是紫鹃没这个福气,不能侍奉王爷。王爷也喜欢容若的词,难道就不明白么?”
“哪一句?”
“一生一代一双人。”
允祥急切的喊着:“我愿意一生一世,再生再世与你在一起。”
紫鹃摇着头说:“不,王爷。你始终没有明白过紫鹃,你给不了紫鹃想要的生活。同样的,王爷的世界也是紫鹃走不进去的。历史给了我们不同的责任。紫鹃或许根本就不该存在,会被湮没。而历史却会记下王爷,几百年后在发黄的书页里会有王爷的痕迹。紫鹃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也从不敢奢望什么……”
“不,你可以奢望的,甚至是我奢望了。”
紫鹃再一次盈上了允祥的眸子,那里有脆弱,疲惫。再一次揪疼了紫鹃。紫鹃定定的说了一句:“我该走了。”
“是不是因为我老了,是不是因为我有家室?”
紫鹃念了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又觉得不妥,接着说:“我不能负了慕鸿。他是我命里的恩人,是能与我‘一生一代一双人’的那个人,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他明白我。”
允祥往后退了几步,撞翻了椅子,靠到了门板上,碰痛了他,不过他都不在乎了。神伤的说了一句:“你们现在是如花美眷,而我只剩下似水流年。”
允祥眼中的伤痛触及到了紫鹃,她扔下了手中的画,扑向了他的怀里。
紫鹃不能欺骗自己。不能对自己说跟前这个沧桑的男人她毫无感觉。他不是一个单薄的名字。他的敏感、孤独、脆弱、骄傲又自卑都在告诉她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手中的温度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紫鹃拉着他枯瘦的手,头靠在他的肩上,任凭泪水**他的衣裳。
允祥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情脉脉的说了一句:“你答应了,你不走了是不是?”
紫鹃哽咽道:“请保重吧。只要你过得好,我也会好的。我会一生祝福你。”
允祥板正了她的身子,两人的目光纠缠到了一起,他抬起手来给紫鹃拭泪,这副模样看得允祥心酸,直到他的唇印上了紫鹃的。紫鹃却紧闭着,直到弄疼了她,最后看见了紫鹃唇角的血迹,允祥退了两步说道:“对不起,我伤到了你。”
“如果王爷肯放手,紫鹃会感激王爷一辈子。”
“果真么?其实我该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输了。只是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总是以为,总是自以为是,总是认为你的心里装着我。我错了,早该知道的。”
“紫鹃所努力的一生是不要给别人当妾,当然也不希望自己深爱的丈夫还有别的女人来分享他。”紫鹃抽出了手,又见案上设着纸墨,对允祥说了句:“我也送王爷一首诗吧。”说完就抽出纸,提笔写下了当初徐志摩给林徽因的那首《偶然》。紫鹃写后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简化字,每个字都正确。她递到了允祥的手中,说了句:“我们相遇是偶然,分离却是必然。”
允祥此刻也顾及不到纸上写了什么,见紫鹃取了画就要离开,他很想追上去,无奈脚下却迈不动步子。当紫鹃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允祥在后面喊了一句:“如果有来生,有来生我们也是这样的结局么?”
紫鹃听见了这句,回过头来说道:“来生,来生我先在那里等你。”说完嫣然一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身影穿过了芭蕉丛,穿过了梧桐树,穿过了紫藤架,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只留下了一地的紫藤花的香气。
他只能木然地望着她的身影离去,他却毫无办法,毫无办法的将她留下。他知道不管这里的主人不管多么热切的期盼,她只能是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她从来就不属于这个园子。
允祥这才去看那页纸,字迹虽然不漂亮,但他知道紫鹃已经很努力了,写得还算工整秀气。他一行行看去,只见写的是:“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惊异
更无须欢喜
在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允祥将两人从相遇到相识所有的情景从头想了一遍。她走了,真的走了,也许永不会来了。只留下了这几句像是白话,又像是词的字。他回头的时候望见了窗下那把旧伞,曾经为他抵挡风雨的伞,曾经打开他心结,为他疗伤的女人。允祥只觉得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渐渐的脸上像是挂上了什么湿润的东西。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年轻过,渴望生在平凡之家,渴望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