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鸽悻悻然地收拾碗筷。秦勤结束电话走过来说:“鸽子,现场出了点事故,我得过去处理一下,晚上早点休息,别等我啊。”
“啊!你小心点。”秦勤到现场难免和电打交道,每次出门她都习惯性地嘱咐。
“没事,别担心。”秦勤换了鞋,正准备出门,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事?”
“没什么事,有空再说,你早点回来。”天鸽笑笑。
“好,我走了。”秦勤高挺的身影在门口一晃便消失了。
以秦勤的脾气,如果知道自己先斩后奏,辞职做了保险还不得疯了?瞧着吧,肯定有一场气要生的。
信天鸽收拾完毕,给儿子洗洗干净,哄他睡觉。一整晚,她都心不在焉,一直思索着如何把那件事告诉秦勤,又避免引起家庭矛盾。
突然,她灵光一闪:对啊,怎么关键时刻反而把这个好主意给忘了呢?
秦勤忙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家,悄悄收拾了,蹑手蹑脚走进儿子的房间,借着婆娑的月光看到宝贝睡得正香,小脸胖嘟嘟可爱极了,忍不住亲了一口,然后反身走进自己的卧室,摸着黑来到床上,刚躺下,就感觉到枕头上有个什么东西,打开床头灯,看到一只白色的千纸鹤,正可爱地落在枕畔注视着他。秦勤微微一笑,这已是他们的老习惯了,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或者两人闹矛盾了,都会采用这种方法告知对方。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纸鹤,只有几个字:亲爱的老公,我想辞去教师的工作,改做保险。
天鸽之所以用“想”字,是想给秦勤一个接受现实的过程,意思就是她现在还处于“想”的阶段。秦勤正待发作,扭头看到灯光下天鸽恬静的脸,忍住自己的冲动。转念一想,又把那张纸按照原来的样子折好,放在了床旁边的地上。
天鸽整个晚上噩梦不断,连梦中都是秦勤大怒的样子,一夜也没睡好,早晨,她翻身,看到秦勤还在安然地睡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常常安慰自己的一句古话:梦是相反的。那梦到他生气,就意味着他不会生气了。
天鸽正琢磨,秦勤也醒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天鸽忍不住揣测。秦勤感觉到了妻子异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问:“鸽子,醒这么早?”这么一问让天鸽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老公,你昨晚回来没发现什么吗?”
“没啊,怎么了?”
“哦。”天鸽用目光在床上仔细搜寻那只千纸鹤,踪迹全无,忍不住纳起闷来。
秦勤在旁边催促:“我先起来做饭,你快点起来叫醒儿子。”
“哦……”天鸽应道,等秦勤出去了,一骨碌跳下床掀开被子,没找到,又来来回回在床边找,最后发现那只纸鹤正安静地在地上睡觉:“原来你跑到这里啦,怪不得人家没看到,真是坏透了你这个小东西!”她自言自语地对着千纸鹤训斥了几句,来到儿子房间,叫他起床,洗脸刷牙。
吃饭的时候,秦勤看到天鸽心神不宁的样子,也不说破,他是有十足的信心把天鸽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的,从结婚至今他们家的大事都是秦勤一手遮天说了算,男人嘛就要有男人的权威。
5
到了晚上,秦勤在客厅看新闻。天鸽还不死心,又躲到书房鼓捣起来。她找到一种带香味的纸,这种味道很诱人,足以引起一米之内任何人的注意。她叠成一颗星星,轻手轻脚来到卧室,放在秦勤枕头上最显眼的地方。
一会儿,秦勤的脚步声传来,天鸽赶紧躺下,佯装熟睡。秦勤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枕头上的星星,心想:这丫头,还挺执著。他不动声色,捏住星星,放在床头柜上,躺下来,看到天鸽装睡的样子特别辛苦,忍不住一笑。
天鸽一直等着秦勤发作,可是邪门,没等来。心想,这次计划宣告失败,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其实老公只要不去学校接自己下班,就不会发现这个秘密,等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把保险做得很出色了,那时就可以堵住他的嘴了。
秦勤想,自己一直这样冷处理,她那念头也就慢慢打消了,在他心目中,教师是一份多好的工作啊,尤其是对女人,受人尊敬,又有两个假期,收入稳定,多少人挤破头皮、削尖了脑袋往里钻都没门,这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人各自打着如意算盘,暗中较量着。过了两天,秦勤没再发现“小玩意儿”出现在自己枕头上,心想这事肯定不了了之了,不由为自己的高明得意起来。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秦勤下班路过天鸽的学校,想带上她,一起去接儿子。把车停在校园附近等着她出来,等了许久也不见天鸽的身影,操起电话打了过去:“鸽子,你在哪呢?”
“我、我在学校啊,怎么了?”天鸽心里一惊。
“哦,快点出来,我在门口等你呢。”
“啊?你不用等我了,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你不是在学校吗?我来接你啊。”
“不用了,快到家了。你接儿子回来吧。”
“哦。”秦勤正欲开车,迟疑一下,又返身下来走进校园。等出来时,脸上阴云密布。
他接了儿子回到家,一进门就冲天鸽大吼:“你个臭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了,啊?”
儿子被爸爸吓了一大跳,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妈妈,老爸怎么成变形金刚了?”
“爸爸病了。”天鸽开玩笑地对着秦勤调皮地伸伸小舌头。
“是你病了!”秦勤大嚷:“你的决定是经过认真思考的吗?去做那种工作?”他脸上的愤怒让天鸽无所适从,他提到“那种工作”时露出的鄙视神情,好像在说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下流职业。
“我……”天鸽一时语塞,她不知道怎样向愤怒的老公解释,事实上在那种情形下他也根本听不进去。这么多年来秦勤根本看不懂自己的苦衷,总觉得她应该为嫁给他而心满意足,他从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内心,就如同他从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要“折腾”。
“你难道已经辞职了?”
“是的。”天鸽异常平静。
“我当初那么费劲,托了好多人才给你找的工作,你就这么扔了?这么随意?”秦勤的愤怒又转移了目标。一个哲人说过,两人距离遥远才会大声说话。而两人的心有了距离,即使身在咫尺,也会大声吼叫。
“我已经决定了。”天鸽声音不高,她用洁白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那双水一般的黑眸子中透着坚定,折射着熠熠的光芒。
“你是认真的?”他知道这句话不会有答案。自从认识天鸽到今天,她是第二次露出这种眼神,当初答应嫁给他的时候,这种眼神也出现过,这眼神既让他踏实又让他担心,比如现在。
“我想通过自己正当的努力获得美好的生活,有错吗?为什么你要对我的追求如此阻拦?”天鸽字字铿锵。
“你认为什么样子的生活才是美好的?我们现在的生活难道还不能让你满意吗?有房子住,有车子开,还有儿子养,你还要追求什么?”秦勤恼怒地盯了天鸽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怒、气、失望、不能发泄的痛苦……摔门而去,这是他惯有的动作。
看到爸爸变成愤怒的大灰熊,儿子怯怯地呢喃了一声:“妈妈!”
天鸽努力对儿子笑笑,把儿子小小的身体抱起来,紧紧贴在心脏的地方,贴得满满的。她深深地吸一口他身上的乳香味,泪花忍不住溢满了眼眶。
天鸽扪心自问: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教师工作已经很令人羡慕了,难道仅仅是因为裴胖胖的事情才决定离开的吗?还是无法抵制唐馨元描绘的美丽蓝图的诱惑?自己要什么?到底要什么?
那晚她把这种迷惘的心情写在了自己的空间里……
第二天晚上,打开电脑,她发现有新邮件的提示信息,以为是一些漂流瓶之类的信件,无意中点开,却是一封写给她的信。这封信没有抬头,内容却是因她昨天写在空间的心情而起:
每个人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个体,而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负有使命,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取代,不实现就会遗憾终身,今生今世就是为了完成它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你也一样,你的心之所以蠢蠢欲动而无法安分,就是因为你的使命在呼唤你,在唤醒你停滞不前的脚步。尽情地追逐吧,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自由地驰骋,在辽阔的苍穹中奋力地翱翔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样的辉煌才真正属于你,会令你终生难忘,刻骨铭心!
这些文字令她沉思。她真的已经许久没有勇气再碰触“使命”“梦想”这些字眼了,可是,它真的还存在。虽然被蒙上了尘埃,没有戴红领巾时那般耀眼斑斓,且已年久失色、支离破碎,可是,它真的还在那里,静静地追随着她,不离不弃,否则她不会如此这般地心不甘情不愿,不会如此坚定地走进这个极富挑战的行业。当她意识到这点,她怀着巨大的热情在空间里一气儿写下了下面的文字:
梦想的力量
儿时,曾读过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既为小女孩的不幸人生深感悲哀,又为她能最终升入天堂而倍感欣慰。天堂,从那时就成了我心目中美丽、圣洁、神圣、庄严的代名词。我对天堂充满了向往和期盼,我知道在天堂我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如果有人告诉我,天堂的街道拥挤不堪,尘土飞扬,天堂的楼房虽然很大却要许多人住在一起,天堂里也有尔虞我诈和互相欺骗等等,我还会为之激动和向往吗?NO,我心目中的天堂就是我的梦想。走进×保险,我看到了一幅美好的景象,我要奋斗,要通过奋斗实现——IDA!IDA,是我今生所要追求到达的“香格里拉”,是一幅激励我勇往直前的值得我付出一生代价的精神力量,是我内心深处潜意识的产物,是一份美丽的、圣洁的、迫切渴望的愿景,是我一生的导航和方向。
上面那段文字发在空间里发出不到一个小时,天鸽又收到了新的邮件:
美国诗人修斯顿的诗里写到:紧紧抓住你的梦想,一旦梦想消亡,生命就像断翅的鸟儿再也不能飞翔。
亲爱的朋友,请紧紧抓住你的梦想,在梦想成真之前要像一枚邮票紧贴不放,不要让任何没有梦想的凡人,不要让生活里的一地鸡毛,不要让如水的时间偷走你的梦想。那些真心爱我们的人啊,总是担心我们被挫折吞噬,而劝阻我们放弃梦想;而那些妒忌我们的人啊,常常会害怕我们梦想成真,一旦我们实现梦想那不是显示出他们的软弱和猥琐了吗?所以他们要极力去鄙视我们的梦想。面对这些人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抓紧梦想的双翼,跟随它去飞翔。
随着光阴的流逝,许多人会任时光将梦想带走,年纪越大梦想就越小。生活让我们变得疲惫不堪,不再有精力去坚持我们的梦想。面对时间,强者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始终朝着生命的目的地前进。他们绝不轻言放弃,他们知道成功有价失败价更高。那些取得成就的梦想者,在他们生命终结的时刻可以对自己说:“我们无憾于人生唯一的一次生命。”
在阅读这封邮件的时候,天鸽的眼中始终饱含着热泪。她的内心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被唤醒了,这就是梦想的力量啊,它让人们有勇气重新谱写自己的人生;它让人们变得坚忍不拔而无所畏惧。
上帝给了我们梦想的力量,我们就要用它去达成我们的梦想!我的梦——冲向保险界巅峰——国际IDA白金奖,登上国际讲台,成为中国保险界的骄傲。
她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并再次充满热情!那个时刻令信天鸽欣喜若狂,聆听着心中那份久违的渴望,她落泪了,她称之为“幸福的哭泣”。
虽然听唐馨元和伙伴们说获得那个奖项并非一帆风顺,且需要一个沉淀的过程。虽然她对那个国际龙奖还不是很熟悉,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可以借助这个平台登上国际舞台,证明自己,这就足够了。
激动过后,天鸽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邮件发自何人?这个人显然是把握住了自己的脉搏,可发件人没有署名。她在脑中搜索良久也未找到答案,便给无名氏发了一封邮件,希望知道他是谁。
两天后,对方的回信来了,只是淡淡地说:不用追究我是谁,把我当成一位真诚的朋友吧,有什么问题请与我一起探讨!信天鸽的生活中就这样凭空而降了一位神秘的朋友,后来的事情证明,这位无名氏不仅成了天鸽真诚的朋友,而且还成了她事业中的导师!
人类的梦想是伟大的,而征途终是平凡且琐碎的!这不,唐馨元的电话又打来了。